第13章 火调

故事讲完，火也渐渐熄灭了。

只有零星几处还冒着烟，镇上消防队又喷了一会，就收工了。

孟川看着缓缓驶来的消防车，不知所措，“兄弟，这就收工了？”

“不然呢？”副驾一哥们探出脑袋，“等着家属管饭吗？”

“火调不搞了？”

“啥调？”

“火灾事故原因调查！”

“我们没资质，也没那本事，想要调查报告，您问问区里或者市里。”

的确，镇里的专职消防救援队刚刚成立没多久，没人懂火调也正常。

只不过，就这么走了，有一点点草率。为何既不联系上级部门进行火灾事故调查，也不协助现场封控？

消防车里的兄弟似乎看出来孟川的顾虑，“领导，全镇就这一辆消防车，我们需要回去休整，随时准备出警。”

说完，伸手示意驾驶员开车。

孟川低头看看自己的行头，夏执勤裤子、黑色休闲鞋、POLO衫，哪里有领导的样子？

这兄弟纯心膈应人！

消防队可以撤，可镇上执法队、派出所的同志不敢撤。

又苦等了半小时，区应急管理局消防救援大队来了两辆公务车，下来几个专职消防员。

有拿相机的、有拿笔记本的，还有拎包的，镇上领导慌忙上前迎接。

孟川刚被揶揄了一下，这次躲在附近看。听他们谈话，明白来人是区里的兼职火调员、市里火调科的专职火调员。

火调的几个人商量一番后，找来李翠花聊天，可李翠花一个劲的干嚎，说不出个所以然。

又陆续问了围观群众，才晓得李翠花最开始说过王麻子在里面。而且王麻子瘫痪在床，不可能跑出来。

有一人以上死亡，火灾事故原因的调查，按理说就归市一级。

市里的专职火调员自然不含糊，拍照、录像、询问证人、测量外围现场、查找附近监控，忙的热火朝天。

火场残余温度很高，四周墙壁、屋顶随时有坍塌的风险，火调员也不敢贸然进入。

不过从窗外向卧室内看去，基本上可以确定床上有一具尸体。

那几个人私下一合计，初步认定：不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性。

那就先移交辖区刑警队，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性。

孟川也凑了上去，拿着手电筒照来照去，看见地面上有一层积水，散落着焦黑、碳化的东西。

床上燃烧的十分严重，上方屋顶黑漆漆的，四周墙壁窗户线以上也被不同程度熏黑了。

基本可以确定起火点在床上。

床上有一具黑黢黢的尸体，身体不同程度的烧伤像地图一般，四肢关节屈曲，呈拳斗姿势。

尸体被烧成这个程度，必是使用了助燃剂，常用的助燃剂就是高度酒精、汽油这些。

孟川深吸了一口气，依稀可以闻到烤肉焦糊的香气，还有淡淡汽油的味，这说明的确有助燃剂。

可是汽油已经燃烧了，再加上救火时喷入大量的水，想检测出汽油、或者汽油燃烧物，难如登天。

因为，卧室内的衣物、被褥、塑料制品等等，都是化纤原料制造的，也都是从石油里面提炼出来的。

汽油也是一种石油产品。

这些东西在燃烧后之后，残留的成分很相似，只有检测出十几种以上的汽油烧烧物，才能确定就是汽油。

孟川思虑间，听到消防队的初步结论后，愣了足足三秒钟，他们多多少少有点甩锅的味道。

李威摇头苦笑，表示见怪不怪，“这尸体怪瘆人的，你慢慢看，我去那边热闹热闹。”

王麻子的兄嫂一方有耳朵灵的，听到了消防队的结论。立即炸开了锅，十几人高声叫嚷着：

“消防队说了，这是人为纵火！”

“天杀的李翠花，一定是她！”

“就是她，谋财害命！”

“还我小叔子命来……”

一起涌向李翠花，骂骂咧咧的一顿拳打脚踢。

局势发展的太快，几个辅警、执法队的同志快步上前，护住李翠花，一路跌跌撞撞上了警车。

混乱中，有人暗中下黑手，所里的辅警也挨了揍。

或被打、或被挠、或被踢，肉眼可见的各种伤痕，连警服都被扯烂了。

紧接着群情激奋，把派出所的警车围了，无数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那现场直播。

事情发展的太快，孟川还在外围看火场，想去救援时，完全挤不进去了。只好拨打所里的报警电话呼叫增援。

眼看着事态越演越烈，派出所民警辅警、镇政府值班人员迅速来了五六十人，连镇上消防队的也去而复返。

总算是稳控住了局面。

李翠花被带回派出所问材料，王麻子兄嫂、侄子等几个带头闹事的也分别被带走问话。

事态从发展到平息，前后不过两三分钟的事。但，引发的舆情一定是相当严重的。

孟川这才明白，牛俊杰那句“别乱发表意见”的含金量。

有时候，一句正确严谨的话，也会被有心人断章取义，大做文章。

想到老牛，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偷偷打电话：

“老师，的确有人被烧死了。”

“收到消息了，我们在赶过去的路上。你啥话也别说、啥事也别干，协助保护好现场就行了。”

孟川压低声音，“老师我好像闻到有汽油味……”

“跟你说了，啥也别说！”

“老师，刚刚现场有些失控！”

“你保护好自己……”牛俊杰有些急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

十分钟后，一辆警车驶来。

车上五人，开车的是三中队的辅警孙浩，零零后，肥嘟嘟的身材，嚼着槟榔、吸着烟。

一副很吊、很拽的样子。

车上坐着大队长龙沮屹，三中队中队长许岚，法医牛俊杰、马玉杰，清一色的黑皮鞋、夏执勤警服，气场十足。

四人下车，皮鞋锃亮，龙驹戴两毛一，许岚、马玉杰戴一毛三、而牛俊杰戴两毛三肩章。

群众一看这排面，以为领导来了，纷纷让开道路。

孟川也被晃了一下眼，毕竟他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警服，那被装系统今年申请，后年能到货就算快的。

一个神探＋两个法医联袂而至，这个案子稳了，孟川瞬间就觉得自己有亿点点多余了。

与其在这看龙驹那脑满肥肠的大肚皮，还不如去天一县给杨百万磕几个头，烧几摞黄纸。

“警戒线向外扩几十米，禁止无关人员拍照。”龙沮屹边走边指挥，“把消防的同志叫过来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