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隍甫一见到猪刚鬣,虽无恶语,但眉宇间犹有忿忿。
猪刚鬣也知理亏,随即拱手陪笑道:“老城隍,俺老猪这厢有礼了。
先前不知事,多有得罪,望老城隍大量,宽恕则个。”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都城隍自然不会再跟一个山野猪妖计较,略一拱手后便将此事揭过。
又转向张温道:“南城城隍昨日来报,说城中似有瘟灾,欲请上使解救。
老朽尚有琐事在身无法随行,稍后便教座下巡游神带先生前去,教南城城隍接迎。”
张温拱手道:“本是我之职责所在,倒教大人费心了。”
都城隍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二人之间已经很是熟捻,无需再多俗礼。
不久后,在一名阴差的带领下,张温和猪刚鬣二人来到了傲来国南城。
南城城隍仓促迎接,神情略带惊慌。
张温免去俗礼,先问疫病事态。
却见南城城隍语气犹豫,似有难言之隐。
张温对猪刚鬣使了个眼色,猪刚鬣当即会意,遂冷声道:“我主不辞辛劳,特来为尔等消灾,你这厮却支支吾吾、语焉不详,是何道理?”
猪刚鬣相貌凶恶、又嗓门粗大,一番呵斥直教那南城城隍又惊又恐,脸色连番变幻。
万般无奈之下,这城隍咬咬牙,似下定好大决心,才将事情原委告知:
“上使勿怪,此乃小神之过也。
先前城中有几户居民焚香祷告,言称家中有人害病。
此事甚是常见,凡人哪有不害病之理?是以初始时小神并未在意。
却不料近来来此求告者愈发增多,小神便以为是城中生了瘟疫,遂上报都城隍大人,欲请来上使施妙手救治。”
听到此处,张温心头不解,暗道此乃应有之理,亦是他职责所在,那这城隍为何如此惶恐犹豫?
却见那城隍先是看了看他的脸色,随即又俯身道:“可就在方才,小神忽闻座下阴差来报,说城中病害好似并非瘟疫所致,而是...而是...”
猪刚鬣秉性刚直,闻言顿时怒道:“你这厮忒不爽利,有话快说便是,何故吞吞吐吐?!”
南城城隍这才哀叹一声,沉声道:“乃是有妖魔作祟......”
猪刚鬣冷笑讥讽道:“妖魔作祟算个什么稀奇,值得你这般作态?
莫非这妖魔是你妻舅,怕我主治你个包庇之罪?”
而张温不似猪刚鬣这般头脑简单,稍一思索,便知城隍为何这般惶恐。
城隍职责,乃监察地方、庇护黎庶。
城中有妖魔作祟、祸害生民日久,而这南城城隍却不闻不知,此乃失察之罪。
又不经查验便误报上官,此乃谎报之罪。
若真是有心追究,凭此二罪并处,轻则可销了他的神籍、罢了他的神职,重则可将其发落九幽,受神魂熬炼之苦。
思及此处,张温心下了然,遂教猪刚鬣退下,问城隍道:“事已至此,你欲何为?”
南城城隍伏身再拜,凄然道:“不敢隐瞒上使。
方才小神得知犯下了大错,便即刻调兵遣将,教其诛杀妖魔,试图弥补一二。
待此间事了,再结绳自缚,前去都城隍面前领罪,好教上官从轻发落。
奈何事未谐,上使便已然行至,事已至此,自是无法隐瞒,真个是悔之晚矣!”
张温听罢,脑海中的脉络更加清晰,看着南城城隍一脸灰败、似乎认命的神情,心中只觉好笑。
都城隍乃是这厮的顶头上司,多少有些香火情在,况且下属犯错,上司亦有罪责。
所以,此事若是只有都城隍知道的话,多半会为其开脱一二,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其从轻发落。
但是张温知道后,性质就不同了。
在傲来国一众神祇眼中,张温就是钦差神使,有直通上天之能,若是张温有心治罪,那么都城隍也保不住他,甚至反被连累。
可以说,此时此刻,南城城隍的性命就掌握在张温的手中。
当然了,张温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他手中印信确实能直达上天,但也只是传信到瘟癀宫而已,即便他真的多管闲事,将此事奏告给扬灵公,扬灵公也多半会置之不理。
天庭也是讲人情世故的,瘟癀宫与阴司城隍根本不是一个系统,更没有从属关系,根本没有必要去无端的得罪人。
怪只怪张温先前虎皮扯的太大,将自己包装的太好,以至于傲来国一众神祇皆深信不疑,这才把这南城城隍吓得肝胆欲裂、悔恨不迭。
却在此时,庙外忽闻鼓噪之声。
城隍登时心头一凛,告罪一声后忙出门查看。
只见一众阴兵溃不成军、阴差鬼将灰头土脸,呜呜泱泱的直奔城隍庙而来。
城隍见状,顿时皱眉大喝:“何事惊慌,成何体统?!”
一鬼将悲呼道:“妖魔凶狠、我等不敌,因此溃败而回,望大人恕罪饶命!”
城隍大怒,暗道今日真是灾星罩顶、霉运缠身,本想诛杀妖魔减轻罪责,却不想一众部下竟被杀的溃败而逃!
与此同时,张温也与猪刚鬣先后走出,城隍见状,脸上更是挂不住,愈发的怒火中烧。
遂咬牙怒喝道:“妖魔何在?”
鬼将匍匐跪地,指向身后一处答道:“就在那方不远,想来即刻便至!”
城隍当即便点文武判官、日夜游神、枷锁将军等众,并率精锐阴兵者百余,摆开浩浩阵势、架起滚滚阴风,沿鬼将所指方向亲往相迎!
猪刚鬣是个不安分的,见此阵仗便一时手痒难耐,遂与张温道:“主上,可教俺老猪去助他一臂之力!”
张温不允,教其稍安,猪刚鬣只能悻悻作罢。
少顷,便闻远处有兵刃交接声响起,又有怒骂呼喝声阵阵!
想是那城隍鬼众已与妖魔斗在了一处。
张温叫来先前那名鬼将,问道:“那妖魔是何等样貌,又有何法力?”
鬼将羞愧道:“那妖魔头生独角、满身批鳞,目如鹅卵、爪似钩镰。
腾挪间云生雾起,出手时风雷随行。
手持一杆三股叉,锋锐无比;身着一副黄金甲,坚不可摧!
我等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挫其缨锋。”
张温皱眉不语,不知那妖魔是真的如此厉害,还是这鬼将为了推脱罪责而故意夸大其词。
倒是猪刚鬣听闻此言,整个人愈发的跃跃欲试,恨不能飞身上前,与那妖魔战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