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黎白

墓碑，数不清的墓碑仿佛要从青年的视野中涌出去，青年慌张地四处张望，每个墓碑上都是他的名字，但……

“我是……谁？！”青年的头痛欲裂，像是被棒球棒砸开的西瓜，青年疯狂地扯着头发，奶白色的光芒随着嘶吼撒下。

无垠的黑色荒原上，这场奶白色的光雨像聚光灯一样，把青年困在一个圆圈里。

圆圈之外，空无一物。

青年吼破了喉咙，光雨戛然而止，下一刻，青年消失在无垠的黑色之中，像一只突然被掐灭的蜡烛。

“啪！”

黑色中亮起一个白色光点，一只墓碑从发光的地面长了出来。抖掉破碎的“石片”，一丝不挂的青年站起身来。

“我是谁！”青年的怒吼被这无尽黑色吞没。

无人深谷里的大树倒塌时，是没有声音的。

他脑中的那根弦猛地绷断，双眼立马失去了神采，一顿一顿地向前走去，扑在那堆墓碑面前，用手指抠着空地的泥土。

“挖吧~挖吧~睡着就好了~”

听不出男女的缥缈声音让青年浑身一颤，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睡着就好了睡着就好了睡着就好了……”青年的嘴唇飞快翻动着，黑色泥土混杂着血液、骨头渣子，还有白色光点往两侧飞溅，他终于挖出了一个刚好容身的坑。

他躺了进去，白色光芒盖住坑洞，黑色马上又要占据这片世界。

“我是黎白我是黎白……”不断重复的声音从渗进土壤的缝隙，青年猛睁双眼！

“嘭”的一声闷响，挂着些肮脏皮肉的半个手掌骨从“黑土”里伸了出来，然后是手臂，青年坐起身来……

“我是黎白！”青年猛地窜起，把说着人话的怪物撞出五米远。

“我是黎白我是黎白我是黎白……”怪物的脸像块橡皮泥，被无形的力量使劲揉搓着，一张挂着血泥的獠牙大嘴在面部快速移动着，如果那能被称为面部。

“我是黎白我是黎白我是黎白……”青年一个鹞子翻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怪物的反方向跑去，身后不断传来自己的声音。

嘭！

青年重重摔倒在地，怪物的影子沉沉地压在他身上。

“啊！”青年一声大吼，从一个坟坑里坐起身来，哪有什么怪物？

可就在刚才，怪物沾满血水的肢体黏住自己双臂的皮肤……他把我抱了起来？

青年警觉地环顾四周，身后是一块矮矮的半圆形墓碑，墓碑后面是各种各样数不清的墓碑。

“黎白……”青年扭着身子，手指抚过墓碑上的名字。

“不对！我叫白一河！”

他叫白一河，22岁，泉水大学考古系的学生，他明明在图书馆翻看关于月亮神话的书……

一张被抹掉了五官的肉脸从墓碑后面探出头来，他来不及逃跑，只听到烟黄牙齿咬住自己头骨的咔嗞声，腥臭的口水黏住自己的眼睛……

“啊呃——”白一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顾不得观察四周，如离弦之箭射出坟坑，朝着看不到怪物的前方奔去。

“啪嗒！”一条沾着粘液的舌头搭在自己脸上，白一河下意识拽住舌头甩了出去，“啊！”火烧般的刺痛划过脸庞，下巴上一截脸皮耷拉着。

白一河捂着伤口，连连后退，慌张间，他被后跟绊倒，后脑勺狠狠磕在地上！

一团黑影欺身而上，白一河抄起身旁的硬质东西，向上一扬，怪物发出凄惨的叫声，他连忙朝身后逃去却寸步难行，带刺的舌头卷住了脚踝！

他使劲咬了口舌尖，清醒刺穿自己的大脑，蹲下去抓起方才那硬质东西，用尽全力向脚踝后面砸去！

舌头被他砸断，断茬迅速往身体收拢，盛怒的白一河一把抓住，怪物的本体被拖了过来。

愤怒超越了恐惧，炸开了白一河的脑袋，一口，又一口……“呸”他随口吐出一团尖刺，挠了挠被拉痛的嗓子，又抹了把嘴角蓝色的血渍……

“哇！！！”回过神来的白一河勾着身子，试图把肚子里的怪物尸体吐出来。

显然为时已晚。奶白色的光芒从各处伤口溢出来，很快，受伤的地方恢复如初。

白一河仔仔细细摸着自己的脸，没有任何伤疤。

“还好没有破相，还好没有破相。”

白一河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像个气球一样飞快鼓起又瘪下去。

“等等……”

“我是谁？”

白一河轰然倒下，意识落进了一个奶白色的漩涡……

“大家好，我是考古A班的白一河，我的爱好是……”一个椭圆脸，头发中长的年轻人在讲台上介绍着自己……

“小白，你负责这部分的清理……”

“老师，目前石碑上能辨认的部分只有‘人亻’两个字……”白一河给备注“导师”的人发去一条飞讯……

“北兆时间12时，月球仍然悬停在天空中央，全球各地的天文机构和民众都……”

“奇怪，□□□怎么不回我消息？虽然月亮一直没有落下，但国内没爆出什么骚乱的新闻啊……”白一河放下手机，担心地自言自语……

“柯特扎文明的壁画上描述了一场月亮永不落下的灾难……”白一河猛地栽进面前的书里……

黑白电视般的回忆画面“啪”地一声停止，“黎白”和“白一河”的字样以极快的速度频闪着，两个名字好像在争夺主导权，势要把自己嵌入这个迷茫的意识，把对方杀死。

“我是黎白……我是白一河……”

“我是白一河……”千斤重的石头压在眼皮和胸口上，奶白色的光芒迅速退去，潮湿的泥土涌进喉咙。

“我是黎白……”奶白色光芒停在了“原地”，那种窒息感却没有消失。

“我是黎白！”走样的声音从泥土缝隙里挤出来，奶白色光芒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涌来，驱散黑暗，溶化喉咙里的泥土，一切是那么温暖，柔软……

青年不知第几次起身，一阵巨大的脱力感把他拽回地面。

“咋这么冷……”青年摸索到一个竖直的平面，抓着平面的边缘挣扎起来，冰冷的触感让他恢复了些清明，双眼渐渐适应刺人的光线。

实际上这光线并不刺眼，只是天花板上一颗白色圆灯泡努力的结果。

“我咋觉得那灯泡在看着我”青年嘀咕了一句。

“呸！”啐出一口唾沫，蓝色的光晕一闪而过。

青年揉了揉眼睛，只是普通的唾沫。

“去他娘的黎白，老子是……”眩晕和窒息的感觉袭面而来，青年赶忙改口“我是黎白，黎白！”

黎白的双眼彻底适应昏暗的灯光，扶着那竖直平面朝周围看去，“啊？我又死了？”

他刚才躺在一具纸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