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

此时潇湘与黔州交界一大山中,段坤沿着山路急行,绕过这座大山往西北去,便可行至川渝交界,蜀中唐门,正是段坤此行目的。据情报门传来消息,魔教复出消息便是从蜀中一带传来,而唐门屹立蜀中数百余年,早已是蜀中最大势力,想要在蜀中打探消息,自然是从唐门寻找突破口。

此时正值午时,虽说山中树林密茂,但此山道上并未被舒展的树叶完全遮蔽,火辣的阳光趁着树间空隙直射而来,急行了半天的段坤,饶是一身功力踏入宗师,也耐不住这火热的太阳傍身,而这山中,中午时分却是异常闷热,段坤不由得松了松衫领。

急行间,段坤已然又行了数里,走出了这闷热的大山,下得山来,前面是一片看起来稍显平坦之地,延绵数十里。离山口不到半里处,一间茅屋落于山坳。段坤见状心中一喜,正愁口渴难耐无处歇息,如今见此茅屋脚下步履不由得快了起来。

茅屋并不大,见方不过三四丈余,门前一把竹凳放于沿下,一边一个土缸置于一旁,却是异常干净,缸里盛有半缸水,一把木瓢静静浮于水上。木头搭建的墙上挂着一些草药,有透骨草,千里光,过路黄……等,都是一些寻常之物,屋前一个不到二尺方圆的簸箕晾着已经有些枯萎的黄精,半里地对于段坤这等宗师境来说,转眼便至,段坤径直来到茅屋之前,一股药味扑面而来,段坤皱眉抬手在门面缓缓煽动几下。四处查看一番,不见有人,随即走到门处轻叩几声开口问道“请问有人吗?”

询问几声不见有人答应,料想此屋主人定是上山采药去了,此时还不得回来。又等了小半刻钟,还是不见有人回来,段坤也不在多做停留,径直走到缸边,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也是真的口渴,一瓢水没漏多少竟是全部喝下。

“呼……”喝完水的段坤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木瓢,从怀中取了两枚铜钱,放于竹凳之上,正欲离去,却是远远传来清脆歌声“可怜我一身医术无人顾,只得巡山采药换油钱,早起采药午时归,下午还得出去药换钱,药换钱来钱换油,小爷我这日子日日愁……”

只见一穿着破布麻衣,脚上一双磨旧草鞋的少年背着个已经裂开口子的竹篓,竹篓里装着一些刚挖的草药,少年左手拿着一把有些年纪的镰刀,右手撰着一把没有尖角的锄头,一蹦一跳的朝着茅屋而来,嘴里还不停的重复着“药换钱,钱换油,小爷日子日日愁”。

段坤见此,却是停下了将要迈出的步伐,听着传来的顺口溜,不禁也是老脸一红。

少年跳着跳着,眼光忽地瞄向茅屋,见一人站在茅屋之前,心中疑虑而来,蹦跳的脚步却是不曾停下。

“哎,老丈,你是迷路了吗?”

少年离着茅屋还有两三丈,却是率先开口问道,一听被称为老丈,段坤稍许不悦,却未曾表露出来,虽然段坤不过五十一岁,但有武艺傍身,常年操练,看起来犹如四十五六岁样子,被称为老丈倒是心有不悦,不过一个称呼段坤倒也没有过多计较,只见段坤笑笑反问道:“小兄弟如何说是我迷路了呢?”

此时少年已然来到茅屋,和段坤不过两步距离,少年并未回话,而是不停的打量着段坤,几息过后这才一脸自信道

“呵,这荒山野岭,方圆十里就我一人居住,你却是突然出现在我屋下,肯定是迷路了,不然谁会跑这荒山野岭中来,你要不是迷路是什么?”

理由有些牵强,但段坤并未反驳,而是顺着少年道

“小兄弟聪明绝顶,老夫的确是迷路了,因和家人返回黔南,途中遇土匪纠缠,家丁阻挡之下,老夫慌不择路,竟是误闯贵宝地,还望小兄弟海涵一二。”

“嗨,啥宝地啊,就一穷乡僻壤,不过老丈,也算你命大,遇到土匪还能保全性命,不过也算我们有缘,哎,我可告诉你老丈,不是我吹,在这方圆十里,土匪碰见我都得绕道走,所以,你误打误撞跑到这来,完全不用担心性命之忧”

少年说完一脸自信,仿佛土匪真怕他一般,话毕少年这才把背篓和手中农具放下,正要去拿竹凳,这才发现竹凳之上放有两枚铜钱,满心疑虑转身看着段坤又道

“老丈,这两枚铜钱可是你的?”

段坤不否认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方才慌不择路跑到此处,又口干舌燥,呼叫半天无人回应,便私自取了缸中一瓢水来喝,我观这里虽然背靠大山,前面地势也相对平坦,但未见有山泉或井口,料想取水也不易,所以留下这两枚铜钱算作报酬,正待识别方向离去,小兄弟却是归来,就如这般了。”

“嗨,多大点事,要不你再喝一瓢?”少年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似这钱来的也忒容易些,段坤听罢不由得心头一紧,颇为诧异,暗想这是要敲诈老夫?见段坤脸色异常,少年却是嘿嘿一笑解释道:

“老丈怕是误会小子了,莫说就是一瓢水,哪怕是把这缸喝完,也不值这二枚铜钱,不过老丈倒是有心,小子就感谢老丈仗义慷慨了”

说完没有丝毫客气,将铜钱收入囊中,段坤瞬间被整不会了,不是一缸水都不值么,转眼便又收下了?不过段坤并未计较,本就是他私自取水,如此倒也无可厚非。

直至此事段坤才打量起少年,眼神清澈,虽然一身行头破旧,却遮盖不了少年的英朗帅气,可惜的就是没有功夫底子,只是一个长得帅气的农人小哥。念至此,似是想到什么,开口向少年问道:

“方才小兄弟说土匪碰到你都要绕道走,老夫观小兄弟并非练家之人,也不像是富家子弟,小兄弟有何底气如此狂言?”

少年开门,从屋中拿出一张木凳递给段坤,自己也顺势坐在竹凳上,听段坤这么一问,脸上不由得又是一副自信表情。

“老丈此言非虚,我的确无任何功底,不过老丈,你看我这屋前屋后皆是药,虽然不会一招半式,但我会药理,会治病救人,方圆十里的土匪都被我救治过,相对来说我是他们的恩人,他们自然不会对我怎样,只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苟活。”

说话间,自信的表情逐渐变得哀伤起来,段坤见状并未接话,少年又道

“不瞒老丈,家父唐济仁,曾是朝中御医,只因十年前宫中琼妃夭腹儿一事,家父被牵连,皇帝罢了家父的官,我和家父被贬至此,从此家父一蹶不振,五年前郁郁而终。”

“自小跟随家父,耳濡目染,被流放后。跟随家父学医论道,继承了家父一身本事,奈何人微言轻,无人敢信,只得挖些草药变卖勉强度日。”

少年说罢虽有忧伤,却不显绝望,依旧开朗。段坤心中暗思,当年风动一时的琼妃案也是听闻,少年所说并无虚假,唐济仁一家的确是贬至黔州,不曾想却是到了这里。只是这继承衣钵,看少年年纪不大,却是有些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