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崂山近似蛮荒,脚下都是枯叶乱石与烂树断杈,故而走得艰难。
三位姑娘再无从前的骄娇二气,抬着箱子有模有样,一路上也能说说笑笑。
张明对她们如今所表现的明敏懂事且吃苦耐劳,既欣慰又心疼,她们都是家中宝贝,哪里吃过这种苦?
他忘了,自己也是从小被娇生惯养的。
张明突然有种感觉,身体素质好像增强了不少。自己这几年缺乏锻炼,陪小墨逛街时间长了都有些受不了,现在挑着担子一路走来,却没有腿疼脚酸的感觉,这也是穿越福利吗?
他把这种变化说给三个女孩听,她们感到自己体质也是如此,放在以前,抬着重物这么走,想也不敢想,现在真的轻松很多。
这个穿越福利也很靠谱,谁不想有一副好身体?
现在扛宝刀的是陈墨,抬杠二人组是刘欣然和林楠。本来林楠和陈墨都不想让刘欣然加入,无奈这丫头走一段路就争抢着要替换一个人,三人便轮流抬杠。
张明看看三个女孩,见她们鼻洼鬓角又有了细密的汗珠,这个穿越福利只是让她们变得强健,并没有让她们能够热不出汗、冷不穿棉。
他从肩上放下棍型扁担,说道:“歇歇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林楠和刘欣然放下杠子,揉揉肩头,还是磨得疼,不知道破皮了没。
这是一片树林边缘,有半根断朽松木倒在地上,三女便坐了上去,张明坐到一块石头上。
刘欣然道:“姐夫,你说还要多久才能走到县城?那死贼头说上岸后五十里呢。”
张明道:“是的,隋唐即墨县城就在后世那座古城位置,真有五十多里,咱们不急,慢慢走,我看这会儿最多八点半,五六个小时总能走到。”
刘欣然:“啊?要五六个小时啊!”
张明道:“小然你别怕,前面能找到村落集镇后,就雇一辆牛车或者驴车,咱们现在有钱,打的进城。”
林楠从包里掏出手表:“小明还会看天时?挺准的,八点二十五。”
陈墨有点惊讶:“楠姐,这是原来的时间吧,你调到这个位面的时间了吗?标准是什么?”
林楠抿嘴一笑:“小墨,时间不用调的。我们在胶州湾大桥时,我最后看的时间是五点二十,然后一道闪电。我们在岛上醒来时,东方天空正好是鱼肚白,阳历九月,崂山海边大概五点半日出。”
张明一拍大腿:“还是俺楠姐聪明,正好相差十二小时,以后就照此计时。”
他又对三个女孩说道:“手表太贵重了,放在这个时代,整个地球上的人类,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就说那个中立国,后世钟表第一,这会儿大概才从树上爬下来。这是个能让人破家灭门的东西。”
陈墨道:“明哥是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张明道:“是的,如果让人知道我们有这种神物,必然会惦记上,不要低估人心的恶,我们会不得安宁的。”
三女有些悚然,张明又道:“也不用紧张,财不露白就行。我俩的表,小墨你藏在包里,楠姐和小然也藏好,包不要离身。机械表能用好多年,等我们能自保的那天就可以拿出来。”
陈墨又有点愁眉苦脸:“明哥,马上要见到活生生的唐朝人了,该怎么表现,该聊点啥,我一点谱都没有呢。”
张明知道陈墨还是有些怯场,穿越这种事,突然地发生在一个打小被父母宠爱,这几年又被自己无微不至照顾着,从没经历过如此人生巨变的女孩身上,没崩溃就真的难得了。
他又看看楠姐与小然,她们也在望着他。
小然不用说,光读书去了,都没怎么了解过社会,聪明活泼倒是真的,但社会经验不是在学校能掌握的。
楠姐呢,比这姐妹俩要好些,工作有几年了,接触的各色人等也多,但这毕竟是将近一千四百年前的古代啊,谁能坦然面对?
就算是自己,表面上乐乐呵呵不急不躁,但他心里的担忧、无助,敢对谁诉说?他要表现得坚强从容且智珠在握,他是她们的主心骨!
为了今后的美好生活,为了三位至死也要保护好的女孩,硬着头皮也要上呗,事到临头须放胆,就是这么回事。
张明缓缓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四人原来是什么样,今后还是什么样。我们的性格、品德、三观已经形成,我们朝气蓬勃、勤恳努力,我们对上不媚、对下不骄,我们会怜弱助困,不恃强凌人。这些都刻在骨子里,很难改变。”
“我们现在身在大唐,不用张扬,也无需隐藏,隐藏的再好也会不自觉地暴露,其实这些也恰恰能够符合我们设定的身份。”
“当然不是说我们要目空一切、傲气冲天,相反,见到长者,见到各级官员、各色人等,我们要有礼有节,见到李二陛下、长孙皇后,更要尊敬。但是,让我们奴颜婢膝、讨好谄媚,我们做不到。”
三女听了,若有所思。
林楠道:“对,我们的性格和气质,更能让人相信我们的人设,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大概做不出来。
刘欣然笑道:“那好,那就本色出演。”
陈墨瞪她一眼,“就你要注意,你的那个本色,就是疯疯癫癫没个正形,都给你姐夫带偏了。你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要学着做个淑女。”说着她自己也笑了。
张明又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心要细,胆要大,放开手,勿须怕。既已到大唐,不如就去闯,前途平常事,天下我最强!”
林楠击节叫好:“小明,你这十二字方针,二十字诗,就是今后的行动指南。”
刘欣然无比崇拜:“姐夫最厉害!你说怎样就怎样。你还带了那么多粮食蔬菜种子,我们在大唐会过得很好。楠姐都信你,我还不信你吗?她可是看着你光屁股长大的。”
林楠戳了一指头刘欣然脑门,哭笑不得:“你就是活宝二号!”
张明哈哈大笑:“就冲你们对俺的信任,俺今后也要努力种田。社会我明哥,人强话不多,必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包你们今后穿的是绸、吃的是油、骑的是牛、耍的是猴!”
三个女孩纷纷笑骂我明哥:“呸,说得好好的又没正形了,你才骑牛,你才吃油,你才是耗子,你才耍猴!”
张明任由她们笑闹,心中也满是温馨。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动身吧。”张明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走到担子旁,正待蹲身挑起,突然,他停住了身形,扭头朝树林看去。
三女看张明的动作,都有些疑惑,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差点惊叫出声,急忙捂住了嘴巴。
一头野猪,一头长着一对弯刀般獠牙的野猪,正从林中走出。
张明小声道:“你们不要出声,慢慢往后退。小墨,把刀给我。”
陈墨稳稳心神,把刀伸向张明,张明左手接住,却未抽出。
野猪往这边走来,它看到了四人,也未显示敌意,走到张明挑的行李箱前,嗅了嗅,似乎有吸引它的味道,尖长的鼻子就要拱向两个蛇皮袋。
张明大惊,我靠,这可不行!他再没有任何犹豫,抽刀出鞘,朝野猪砍去。
野猪正要享用它从未吃过的,但似乎味道好极了的食物,冷不防一刀砍至,将它的一根獠牙斩断,半边猪脸划了一道口子。
野猪痛吼一声,暂时顾不上土豆红薯,转身看向张明,就是这个大个子让自己挨了一刀。它凶性大发,猪腚后挫,猪爪前纵,直向张明扑去。
张明往旁边一闪身,堪堪避过,还未及多想,野猪第二次攻击又至,猪头拱起,向张明撞来。
张明大怒,干汝母的,来就来!匪贼爷都敢杀,还怕你这畜生?他扔了皮鞘,双手握刀,径直往猪头劈去,正中顶门,咔嚓一声,刀刃入骨。
与此同时,电光石火间,一支羽箭,带着呼啸之声,射入野猪左眼。
野猪哀嘶一声,轰然倒地。
张明的手有些颤抖,用力想从猪头上拔出刀,却没有拔动,感觉入骨好深,是自己砍的吗?力气这么大了。
三女来到身边,见张明没事,都放了心,然后不约而同看向羽箭射来方向。
西面走来四个人,脚步很快,几息之间来到近前,停下身形。
张明四人打量对方四人,见他们都是身上麻衣脚上草鞋,一副古代劳动人民的标准打扮。
中间老者,大约六十左右,手拿一把小锄头,瘦巴巴的老脸满是皱纹,留着山羊胡子,稀稀拉拉的花白头发,挽个蓬松发髻,插一根木簪。
老者右边一人,身形高壮,赤红脸膛,络腮胡茬,年约二十三四,手执一支短矛。
左边一人不过十七八岁,中等身材,猿背蜂腰,身后背一个竹篓和一个箭囊,手里拿一把弓,看来这一箭就是他射出的。
他边上是个小少年,手拿小铲,身后也背竹篓,年龄不过十三四岁,头上扎两个丫髻,圆脸庞,大眼睛,长相很是讨喜。
老少四人也在观察对面四人,先瞥一眼三个女孩,一时间心神俱震,暗道,这三位女郎,真真好看,天上仙子怕也不如!哎呀非礼勿视!马上转移了视线。
眼前这个年轻人,身高六尺开外,仪表堂堂,剑眉朗目,英俊白皙。看这相貌肤色,像个世家子弟,可是却留着很短的头发,且没有任何冠带,难道是个和尚?和尚怎敢光明正大带着女郎?
再看身上穿的,这布料,见所未见,非麻非绢。针脚细密,横平竖直,哪个巧娘能够缝出?这颜色,非红非黄,朝中贵人才可以穿吧?脚上的鞋子,面是黑色,底是白色,鞋面上还系着襻,鞋是皮做的吗?哪种兽类,会有这样的皮子?
哦,三位女郎也是这般衣着,只是颜色不同。
老者上前一步,稽首施礼:“贫道见过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