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刑的靴底碾碎了一只锈甲虫，暗绿色体液在焦土上滋滋作响。他眯起眼睛，眺望远处那截斜插在废墟中的地铁车厢——车厢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蚀痕，像是被某种液体腐蚀过。风裹挟着铁锈味掠过他的鼻尖，其中混杂着一丝腐肉特有的甜腥气。
“来了。“他低语道，右手缓缓握上刀柄。
刀是旧时代的产物，钨钢打造的直刃上布满细密的锯齿。刀背处刻着一行小字：“斩锈者，终成锈“。字体古老，银钩铁画。此刻那些锯齿正卡在一头尸犬的颈椎里，黑红色脓血顺着血槽滴落，在焦土上蚀出大小不一的孔洞。
尸犬的右前爪突然抽搐了一下，腐烂的趾甲擦过花刑的手腕。他没躲，反而欺身上前，膝盖狠狠顶住尸犬塌陷的肋骨。“咯吱——“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中，一团暗红色絮状物从尸犬爆裂的眼眶中窜出，如同活物般扑向他的面门。
花刑蓦地后撤半步，左手滑过腰间顺势带出那把老式霰弹枪。
“砰！“
枪声在废墟间炸开，惊起远处一群锈鸦。那些鸟类的羽毛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喙部退化成了细长的吸管。絮状物在火光中扭曲尖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瞬间化为一撮灰烬飘散开来。灰烬中，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暗红结晶微微发亮。
“第三颗。“花刑用刀尖挑起结晶。结晶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放在耳边能听到细微的嗡鸣，像是某种沉睡的心跳。他忽然皱眉——结晶中心的红色比前两颗更加浓郁，几乎接近黑色。
远处传来混凝土坍塌的闷响。花刑抬头，看见那轮永不坠落的锈月正悬在地铁残骸上方，暗红色月光给一切镀上血痂般的色泽。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颈处的旧伤开始隐隐发烫。那是三年前被蚀质淋过的疤痕，形状像只展翅的蛾。
当林晚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时，花刑正在给手臂上新添的抓伤涂抹药膏。药膏是用变异的芦荟胶混合锈鸦胆汁调配的，会散发一种类似腐烂柑橘的气味，抹上以后只有清凉的感触。
“你迟到了十四分钟。“她靠在废弃医院的铁门边，生锈的铁牌上还能辨认出“急诊“二字。改装过的生物扫描仪在她手中嗡嗡作响，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勾勒出扭曲的DNA链。她白大褂的右口袋鼓鼓囊囊，露出半截森白的指骨——那是她的骰子，用蚀变体的指节雕刻而成。
花刑将结晶抛给她：“西区沦陷了。“
林晚接住结晶的瞬间，扫描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全息投影中的DNA链疯狂扭动，最终崩解成无数红色光点。“蚀潮提前了十二小时...“她的目光落在花刑手臂的绷带上，“除非先知——“
“要么她算错了，要么她在说谎。“花刑扯开绷带，三道抓痕边缘已经泛起蛛网状的锈红纹路。那些纹路正在皮下缓慢蠕动，如同有生命的寄生虫。
林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耳垂上挂着的试管突然沸腾，里面的蓝色液体剧烈翻涌。“四十八小时。“她声音干涩，“最多四十八小时后，蚀质就会侵蚀你的基底神经节。“
花刑却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满不在乎。他摘下满是裂痕的护目镜，露出左眼那道纵贯眉骨的疤痕。疤痕下的眼球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瞳孔在月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足够把小刀从'铁棺材'里挖出来了。“
地下三层的停尸间弥漫着福尔马林与锈蚀金属混合的气味。罗小刀被禁锢在手术台上，左眼的机械义眼不断切换着焦距，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他的脊椎暴露在外，十三个神经接口闪烁着幽蓝的光。三个持枪守卫的枪管紧贴着他的太阳穴，其中一人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那批能源电池的绝缘层被人为破坏了！“少年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是净世会！他们在冷却液里掺了蚀质结晶！“他挣扎时，手术台下的排水槽里泛起诡异的泡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腐蚀金属。
守卫们无动于衷，直到花刑踹开铁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霰弹枪的轰鸣紧随其后。最近的监控摄像头炸裂时，飞溅的碎片在花刑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放人。“他的刀尖滴着守卫的血，脖颈上的锈红斑纹已经蔓延到耳后，“或者我让你们尝尝蚀质烧穿脑干的滋味。“
当警报声响彻据点时，花刑正把昏迷的罗小刀塞进改装卡车的后座。车门的防锈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蚀痕。林晚猛砸方向盘，仪表盘上那个用红色马克笔画的骷髅头突然裂开一道缝。
“他们启动了穹顶屏障！“她的指甲陷入掌心，鲜血滴在骷髅头的裂缝里，“我们被锁在重度污染区了！“
后视镜里，数十头尸犬正从围墙的裂缝涌入。它们的脊椎突出体表，骨刺上挂着腐烂的肉屑。而在更远处，锈红月光笼罩的废墟上，一个三米高的人形黑影正在移动。它经过的地方，混凝土无声地化为齑粉，裸露的钢筋像融化的蜡一样弯曲下垂。
“B级蚀变体...“林晚的试管耳坠突然爆裂，蓝色液体顺着她的脖颈流下，所经之处浮现出蛛网状的蓝色纹路。
花刑低笑起来，他无所谓的瞥了一眼外面抬手扯开衣领，锈红斑纹已经覆盖了整个左胸。皮肤下的血管凸起跳动，如同有无数虫子在爬行。剧痛如烈火般灼烧着神经末梢，但与之相伴的，是一种令人战栗的力量感。
“小刀，启动三级神经超载。“他跳上车顶时，长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猩红弧线。夜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后背那个早已被岁月模糊的烙印——E-0427，数字边缘延伸出细密的红色纹路，如同某种电路图。
改装卡车的引擎发出垂死般的咆哮，排气管喷出带着火星的黑烟。仪表盘上的骷髅头完全裂开，露出底下锈蚀的电路板。罗小刀的机械义眼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脊椎上的神经接口迸发出蓝色电弧，伴随着轻微的吱吱响声。
“今晚就让这些杂碎知道，“花刑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暗红色，声音里混入了金属摩擦般的杂音，“什么才是真正的锈蚀。“
卡车冲向蚀变体的瞬间，锈月突然被乌云遮蔽。黑暗中，只有花刑眼中的红光与罗小刀脊椎上的蓝弧交相辉映，如同末日里最后的两颗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