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也格外地好。
只是六月末的阳光显然并不温和。
姜晴被晒得发困，靠着宋锦的背，头一点一点的，要睡不睡的模样。
宋锦从倒车镜里看到姜晴的样子，只好放慢了车速。
他们出门时已经十点半，再加上不近的路程，到榕师大时已经是十二点，宋锦在爆满的停车位上艰难地找了个空隙将车停进去。
姜晴下车之后拿着外套先往学校里走去，这天是周五，下午学校里许多其他专业的学生都没课，再加上音乐节，原本空旷的校园里赫然出现了人满为患的现象。
姜晴逆着人群往寝室楼走了没几步，见挤不过去，干脆找了个树荫往底下一钻，掏出手机就给柳依打电话。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柳依接起电话跟姜晴进行了短暂地交流便聊入正题。
“寝室楼下，呃…榕树底下”
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地方，柳依无奈，也不奢求姜晴能再说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她们宿舍在五楼，不高，好歹也不算矮。
柳依站在阳台朝底下望了望，看到人群攒动中过分耀眼的粉毛，她猜到那是宋锦。
至于姜晴…
柳依特意朝榕树看过去，终于在宿舍西边的榕树底下，看到了明显矮了一截的姜晴，看到目标之后，她开始下楼找人。
姜晴靠着树干，看向四周，甚至还踮起脚蹦了几下，一眼望不到尽头。
寻找姜晴过程中，柳依和宋锦碰面，宋锦先把门票递给柳依，最后在柳依的指示里，成功找到了榕树底下的姜晴，这一遭又是浪费了一个小时。
“一点了，快去检票”柳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叫了一声，连忙往检票口跑过去。
“噢”姜晴慢吞吞地应着，跟着宋锦往前走。
姜晴和宋锦不慌不忙的模样让柳依更急了，干脆撂下一句“我不管你们了”，就冲进人堆，柳依还跑得快，一冲进去就看不见人影了。
反观宋锦，牵着姜晴的手，在她前边开路，甚至还有空扭头问她一句。
“饿不饿”
姜晴摇摇头。
宋锦也不再说话，就慢吞吞地牵着姜晴往检票口去，他们到的晚，等检完票，乐声响起，时间赫然已经到了一点半，音乐节开场的表演是其他歌手。
橘子洲头被安排在最后出场。
也就是说，按每次每位歌手或乐队一个小时的表演时间来算，橘子洲头就算出场也要到晚上九点。
柳依进场的时间不早不晚，抢了个前排的好位置，扭头看向最末尾的宋锦和姜晴，她招招手。
宋锦就牵着姜晴往前排去。
柳依手里握着三根彩色的应援棒，等宋锦他们刚一走近，便一人一个地分了过去。
宋锦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这东西，转而从怀里拿出一只更炫的亚克力材质的发光应援棒。
“哥有这个”
他说着，得意地扬起眉梢。
姜晴愣了愣，不知道宋锦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把这玩意儿给翻出来的。
这亚克力材质的应援棒是云澄设计的，他会画画，于是橘子洲头刚建立的时候，他就将应援棒画了出来，甚至在上综艺之前把实物给搞了出来。
后来微博上有粉丝扒出这应援棒想要同款，都被云澄给堵了回去。
说限量五只，概不贩售。
“什么好东西，我怎么没见过”柳依凑过来。
“哼哼”宋锦语气里难掩得意。
“那当然，这可是限量五只的”
姜晴不说话，只是握着泡沫应援棒又站远了些，好让柳依近距离观赏限量版的美貌。
柳依强忍着想给宋锦一拳头的念头，哼一声装不在意这些，又朝舞台上看过去。
“你要不”宋锦把应援棒递给姜晴。
姜晴瞥他一眼，没说话，眼神里蕴含着诸多情愫。
宋锦自然能读懂，比如为什么这东西这么久不用还会亮，比如本人都忘记了这个东西的存在，那么他到底是从哪翻出来的。
但他也没多说。
他不说，姜晴不问。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晒得正酣，姜晴挂在栏杆上，懒懒的，提不起半分兴致，宋锦见状将外套展开搭到她头上，拍拍她肩膀。
“那你睡会儿吧”
“嗯”姜晴偏着头枕在胳膊上，闷闷地应一声，闭着眼睛缩进外套里。
不知过了多久，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里，姜晴打着哈欠睁开眼，天色已经暗了，舞台上的灯光色彩轮转，绚烂夺目。
随着欢呼声一道传入耳廓的，是鼓锤落在鼓面的声音，一锤敲下，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再然后，深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
和着乐声，将歌词娓娓道来。
熟悉的旋律驱散姜晴脑子里混沌的困意，她也跟着小声地哼唱着，身旁的柳依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惊讶道。
“你也会唱啊”
“何止会唱”
姜晴还没开口，宋锦先张嘴了，话刚说一半就被姜晴捂着嘴被迫闭麦。
其实也就是柳依这种听歌只看歌手歌名，不太关心词曲作者又入坑晚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问题，但凡换个橘子洲头早期的粉丝，听见姜晴两个字立马都要跳出来问她什么时候继续写歌了。
“你说什么”柳依问宋锦。
“没什么，没什么”宋锦摇摇头，伸手指着台上。
柳依的目光瞬间又被严晖那一头张扬的蓝发吸引，随着曲调转变，她高举双手激动地喊叫，俨然一副追星女孩的样子。
台上严晖直着身子，微微偏首，与台下的宋锦对上目光，但也仅仅只是刹那，等一曲结束，短暂的寂静中，严晖扶着麦架低声开口。
“接下来，我们要邀请一位幸运观众，与我们一起完成接下来的表演”
他说完，视线越过柳依看向姜晴。
姜晴抬头，对视那一瞬间她忽然愣住，心底涌出一股不安，倒是旁边的柳依察觉到严晖的视线，猛地伸手抓向姜晴胳膊。
“他看过来了！他不会是想从这边挑吧！可是我不会唱歌怎么办”
姜晴回神听见柳依的话，终于静下心来，就算曾经认识，也不可能那么巧地就非得要她上去唱歌，万一就是吓吓她，然后选柳依呢。
严晖左侧的赵错，听见这句话，无意识地皱皱眉，扭头看过来，这段话在后台排练的时候并没有人跟他说过，显然是严晖临时起意。
赵错视线又朝其他几个人看过去。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井岸放下鼓锤，冲场外工作人员借了把椅子，主唱尹熙川则是摁着麦架一直在往下调整高度，云澄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动作。
所以这件事，只有他这个队长不知道。
“严晖”赵错低声叫他。
严晖闻声冲赵错扬起眉梢，示意他安心，而后他侧身绕过支起来的键盘，朝姜晴这边走过来，一步，又一步，最后到姜晴跟前，屈膝半蹲，伸出一只手，他开口。
“姜晴”
舞台后方巨大的屏幕上，也适时地跟随严晖的身影显出姜晴的脸。
“啊！！他过来了，他过来了”柳依按着自己的胸口平复激动的心情，不忘推搡着姜晴热情道：“他在喊你！姜姜！你快说可以！快去啊！”
被热情冲昏头脑的柳依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严晖会知道姜晴的名字。
“她说，好”
姜晴尚未开口，宋锦已替她回答，他一手护着姜晴给她开辟了一条不算明朗的路，另一只手推着她的背迫使她往前走了两步。
“让我们恭喜这位幸运观众！”云澄的声音透过手麦高声扬进空气里。
瞬息间，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把姜晴架了起来，弄得姜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去吧，不要辜负晚风”宋锦抬手揉了揉姜晴的头发，轻轻劝道。
去吧，不要辜负青春。
这是那年她要跟着赵错一起玩乐队时，宋锦说的话，那时的宋锦跟今天没什么变化，也是这样声音轻轻的，抬手揉她的头发。
那就，去吧。
姜晴想。
于是姜晴伸出手搭到严晖手腕上握紧，她没有走宋锦给她开辟的路途，而是就近，拽着严晖的胳膊借力，抬脚蹬向栏杆一个飞跃轻巧上台，一如从前那般潇洒至极。
“坐”井岸拍拍椅子。
尹熙川把调好的麦架放到姜晴跟前，然后退到一旁，背起来一把节奏吉他。
姜晴坐到椅子上，一只手扶着麦凑近，另一只手在空中轻甩两下，已回到自己位置的井岸鼓锤在手中转了半圈，“咚”地一声。
键盘配合地敲出电子琴音，而后响起舒缓的弦乐。
姜晴闭着眼，缓缓开口。
“如果要写喜欢，就不能只写喜欢”
“你要写悬在夜空的星，写伴在天边的月”
“要写古街老巷里的青石板，写喧闹的夏天”
……
这首歌曲调细腻，姜晴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不易觉察的治愈。
一曲终了，台下安静。
姜晴站起身，脱掉外套往舞台下宋锦的方向抛扔过去，露出内里纯黑吊带以及同样黑色的半身褶裙，裙摆在夜风中微微飘荡，腰间银链也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深棕色的小腿袜搭配平底小皮鞋，跟她两年前上台时的衣服一模一样。
她踮起一只脚，脚尖朝地面轻轻磕了两下，赵错扭头，恰好看见她被风吹起的，已经染红的卷发。
自由，肆意，一如既往。
“那么”姜晴顿了顿，又道：“继续吧”
她话音刚落，余下几人同时按响乐器，激昂的节奏骤然响起，四散的彩色灯光忽而聚集一点洒到姜晴身上。
灯光里，姜晴一挑眉稍，嘴角勾着笑意，连带着声线都漫不经心起来。
“就让那遥遥无期的风啊”
“带我回家吧”
就在她随意散漫地动作里，略带沙哑的嗓音轻易地飚出高音，甚至于几乎盖过乐器的声音。
与此同时，贝斯停了，云澄不知道从哪抓出一把亮片，趁着风的弧度洒向姜晴，漫天晶晶亮的亮片飞旋，为姜晴洋洋洒洒地下了场星星雨。
霎时风起，飞扬的发丝也昭示着她的自由。
宋锦在台下，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姜晴这副模样了，从受伤之后，她一直都是蔫蔫的，连跟他斗嘴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柳依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晴，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奋力地将手中的应援棒挥到最高。
“姜姜——！”
音乐节彻底结束已是十点，散场的通道开启，姜晴坐到舞台边缘，两只手撑着地面，无聊地晃着双腿。
“小土豆，你穿着裙子呢，把外套盖上”宋锦走上前，抖落开外套朝姜晴递过。
姜晴伸出手还没碰到，一件棒球服外套便先他们一步飞过来，落到姜晴的膝盖上。
姜晴抬头看。
赵错手揣裤兜，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他不开口，姜晴就也不说话。
“走啊，吃饭去”严晖从舞台那头小跑过来，搭上赵错肩膀，招呼道。
井岸，云澄，尹熙川三人也走了过来，跟赵错他们并排站在一起，从姜晴的视角看过去，压迫感极强。
“大小姐，一起？”严晖低头问道。
“不去”这次替她回答的仍旧是宋锦。
舞台下的宋锦张开双臂，姜晴双手撑着边缘，手肘一弯，往宋锦怀里扑过去。
“她没嘴吗？又要你说”严晖不满道。
“滚，吃你的饭去”宋锦抱着姜晴落地，便懒得分给他们多余眼神，他把赵错的衣服扔还回去，攥着姜晴手腕，顺人流一起离开。
宋锦因为曾经姜晴受伤的事对赵错没有好脸色，赵错则因为宋锦与姜晴过与亲密而黑脸，两人皆相看两厌，偏中间夹着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严晖，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
“行吧”严晖一撇嘴，勾着赵错的肩膀跟其他几人从后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