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在礼堂的玻璃穹顶上。林小满缩在后排长椅的角落,膝盖抵着前排座位的椅背,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进阴影里。她攥着素描本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她第三次转学,但“新同学自我介绍”时的眩晕感,依然像涨潮的海水漫过喉咙。
“请高三年级学生代表顾明渊同学发言!”校长的声音从麦克风里溢出。
林小满的笔尖在素描本上洇开一小片墨迹。她听见前排女生的惊呼,却不敢抬头——直到一阵带着薄荷味的风掠过她发顶。那个叫顾明渊的男生站在主席台上,白色球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后颈的汗珠在阳光下像星星一样闪烁。
“大家好,我是篮球队的顾明渊。”他的声音像刚擦过的篮球,带着清亮的回响,“今天我要说的不是学习,而是——”
林小满的笔尖突然折断。她盯着他手腕上褪色的护腕,想起陈小夏昨天的耳语:“听说顾明渊高二就拿了市级联赛MVP,但总戴着护腕遮住手腕上的刺青。”
“——是勇气。”顾明渊举起手中的蓝色水壶,阳光穿过透明瓶身,在他掌心投下一圈光晕,“就像我每天喝空三个水壶,不是因为口渴,而是想看看谁会第一个递上新的。”
前排女生的笑声像炸开的泡泡糖。林小满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瓶盖——那是她今早在操场捡到的,边缘还沾着水渍。
“林小满!你连自我介绍都躲在最后!”陈小夏突然从第三排探出头,圆框眼镜滑到鼻尖。
林小满慌忙把素描本塞进书包,后脑勺撞到椅背发出闷响。她听见顾明渊在台上说:“最后,希望每位同学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水壶’。”
放学后,林小满抱着书包拐进器材室。储物柜的铁门吱呀作响,她蹲下身,从最底层的柜子夹层摸出一个铁盒。
12个蓝色瓶盖在夕阳下泛着微光,这是她这周收集的“战利品”。第一个瓶盖边缘有道裂痕,是顾明渊在运动会开幕式喝空的水壶;第七个瓶盖上贴着便利贴,是她昨晚写的“今天他笑了三次”。
“需要帮忙吗?”
林小满的脊背瞬间僵直。顾明渊倚在器材室门口,运动裤腿沾着未干的汗水,手里正捏着一个蓝色水壶。
“我…我在找体育课用的排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顾明渊走近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他弯腰从柜子里抽出一盒排球,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小心点,这些球的气压有点足。”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盯着他护腕边缘露出的刺青纹路——像一朵半开的蓝莲花。
“对了,”顾明渊突然说,“后排那个缩在角落的女生,下次发言时站近一点好不好?”他笑着把水壶递过来,瓶身贴着的便利贴被阳光照得透亮,上面写着“给小满:今天的星星很亮”。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慌忙后退,铁盒从膝盖上滑落,瓶盖叮叮当当滚进阴影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被自己的脚步声淹没。
顾明渊弯腰捡起一个瓶盖,金属边缘映出他嘴角的弧度:“下次要站稳再说话哦。”
深夜,林小满趴在书桌前,台灯在素描本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她画了顾明渊的侧脸,笔尖在那道朱砂痣上停顿许久——就在后颈与头发交界处,像她今早在礼堂看到的那颗汗珠。
“小满,你又在画那个篮球队长?”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只是…体育课作业。”她慌忙把本子合上,蓝莲花刺青在手腕内侧若隐若现。那是去年生日时她偷偷纹的,图案来自顾明渊画在黑板报角落的涂鸦。
凌晨两点,林小满摸黑翻出铁盒。她抽出一张便利贴,用荧光笔写下:“今天他递给我水壶时,护腕下的刺青像蓝莲花。”
当晨光爬上窗台时,这张纸条已经塞进顾明渊的储物柜。
第二天的体育课,林小满在器材室门口撞见转学生苏晴。那个穿红色运动服的女生正踮脚够顶层的排球,美甲上的碎钻在阳光下刺眼。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苏晴转身时,樱桃红的指甲几乎戳到林小满鼻尖,“我是新来的苏晴,听说顾明渊学长每天都会来器材室?”
林小满抱着排球仓皇逃开,却在走廊拐角撞进顾明渊怀里。他手中正捏着一张苏晴的照片,背景是器材室的储物柜。
“抱歉,”顾明渊把照片塞进书包,护腕下的刺青在晨光中一闪而过,“我在找上周喝空的水壶。”
林小满盯着他脚边滚落的瓶盖,上面贴着昨晚她写的便利贴。
傍晚,林小满在储物柜发现一个蓝色信封。里面是12张拍立得照片:
第一张:礼堂后排缩成小小一团的背影。
第二张:她蹲在器材室捡瓶盖的侧脸。
第十二张:便利贴从她颤抖的指尖飘落,上面写着“今天的星星很亮”。
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今天她比昨天多看了我0.5秒。”
最后是顾明渊的字迹:“下次,能让我递给你第十三个‘水壶’吗?”
林小满的指尖抚过照片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顾明渊的护腕边缘——那里真的纹着一朵蓝莲花,与她手腕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夜风掀起林小满的素描本,第十三页的空白处,她用颤抖的笔尖画下顾明渊的蓝莲花刺青。铁盒里的瓶盖增加到13个,最底层压着苏晴的照片——背面用荧光笔写着:“她来找过顾明渊12次,而我…只敢收集他的星星。”
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林小满把铁盒藏进书包最深处。明天,她决定把第十三个瓶盖,偷偷塞进顾明渊的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