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业还没摸清宋清荷的本意,含糊道:“大嫂想说什么?”
宋清荷踱步到小花园里一棵桃树旁,抬头欣赏枝杈上的新芽,不慌不忙:“我是说,陆观棋借大强把我遇刺的事情传给兆松,而后怕事情败露,就找理由安排大强暂时离开,让你没有办法调查下去,这是一套很合理的故事走向。”
陆成业眼珠子一转,依旧装傻:“那大嫂有证据么?现在爹不许查下去,怕影响一家人的关系,就算我们知道是陆观棋做的,那又如何,没办法。”说的无奈,却始终盯着宋清荷的反应。
“没证据就制造证据,能找出‘真凶’就可以了呀。那兆松险些被吓到,这个责任总得有人担。”宋清荷说得风轻云淡。
就好像陆观棋陷害宋泊简那样,让宋胜在书房藏信。
“成业,你虽然帮着陆家打理生意,可是总归是小打小闹,而陆观棋就不一样了,他在朝为官,深得皇上信任,士农工商,他排首位,你就算是赚再多的钱,也是最后一位的‘商’。兆松是长子,可他的情况,将来陆家还是要靠你这个嫡出子。我希望,你能占上风,别让陆观棋比下去。”宋清荷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说一件日常小事。
陆成业不敢贸然作出反应。裴忘宜嫁给陆兆松,是陆进逼着裴家答应的,婚事非她自愿,那她现在这是彻底认了,把自己当陆家人了么?
宋清荷看出他的犹疑,抛出一个问题:“难道你想永远做个‘三弟’么?”
说完,宋清荷经过陆成业,准备离开,两人身体即将交错开的瞬间,陆成业伸出胳膊拦住她。
“大嫂有什么好办法么?”
宋清荷莞尔一笑:“一个庶出子要是都对付不了,成业还怎么成大事。”
皇城司。
挤在人群中看着朱夫子游街,陆观棋刚回到皇城司,严慎行就捧着几本账册迈进衙门。
“大人,这些是北楚粮案已经查到的线索。”严慎行人站在衙门的案台后,道。“大全并不禁止百货和水果、绿色青菜这种不易长久存放的食物售卖给北楚,那些粮食很可能就是夹杂这其中运输过去的。崇北因为是李浅的封地,全面由他自治,所以朝廷不方便派人去查。”
陆观棋拿起其中一本,翻开两页,问:“北楚和大全的交界地不全在崇北,其他的州府可有疑点?”
“图州。”
陆观棋听到‘熟悉’的地名,心里一顿,这是宋泊简贩私盐的地方,悬而未决的宋案,如今又牵扯到了粮案,图州绝不简单。
严慎行继续道:“图州的北楚人比较多,他们会通过关口来大全游玩、购物、读书,图州当地人和北楚结亲的情况也较为常见。派去的亲从官回禀,图州的黑市死灰复燃了。不过现在看管非常严格,没有介绍信,根本进不去黑市。我琢磨,图州可能是个突破口。”
陆观棋双眸一沉,品着其中的微妙关联。
“让图州的亲从官想办法去黑市看看,不管发现什么,都不可以轻举妄动,要及时回禀。还有崇北,避开李浅,安插眼线,重点查通商路段,尤其是人迹罕至的深山树林部分。等过几天,我会亲自去一趟崇北。”陆观棋扣上账本,吩咐道。
严慎行拱手领命:“是。”
不等严慎行离开,范驰海从外面快步进来,他平时很少会来皇城司,所以严慎行顿住脚步,茫然的看着他。
范驰海神色紧张:“二少爷,严姨娘请您快回去,三少爷说找到证人,证明是二少爷您故意传出消息,让大少爷知道菩提寺的事情。老爷很生气,大发雷霆。”
陆观棋眉头微蹙。
锦绣斋的一处偏厅中,陆进坐在上座,陆夫人冷脸坐在一旁,陆成业站在前面,侧后方是严若敏跪在地上,愁容满面。
靠近门口的位置是被打了板子,衣服浸染血迹的大强,还有小福子双颊红肿,一看就知道是被赏了巴掌,还有一个满脸是血,直到陆观棋走进偏厅才看清居然是韶光苑的阿丘。
阿丘看到陆观棋,连忙四肢并用的以跪姿爬过去,因为脸受伤严重,已经无法说出话。
“爹,发生什么事了?我娘为什么跪在这儿,还有阿丘,他所犯何事?”陆观棋难掩情绪激动,发出连串的质问。
这种语气让陆进很不舒服,他眯着眼睛看向陆观棋。
严若敏意识到儿子没有守府中的长幼尊卑规矩,立马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先行礼。
陆观棋没有反应。
陆进冷哼一声:“你还有脸问我。大强出公差,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陆观棋直接承认。
“为什么?”陆进接着质问道。
“因为他是证人,能够证明菩提寺的事情是从小福子口中传出。我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就让他出去躲躲。”陆观棋回答。
陆成业身子微侧向陆观棋,说道:“二哥是什么意思,你说小福子,是暗指我才是幕后主使么?大哥是我亲兄长,我不可能害他。不过小福子在其中也有错儿,这点我已经和爹娘认错,还罚了小福子二十巴掌。”
陆观棋有些糊涂,问道:“阿丘是怎么回事儿?”
陆进淡淡道:“乱嚼舌头的人,不配有舌头。”
饶是杀人无数的陆观棋也被陆进的这句话惊呆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陆进,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阿丘,对上他凄惨哀怨的眼睛,心里难受发紧。
“阿丘告诉大强,忘宜在菩提寺遇刺,大强觉得不可思议,就去找小福子求证。小福子当时否认了,但是没有及时告诉成业,所以当罚。成业也认,还自罚半年的月银,表达歉意。观棋,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么?你明知道你大哥心智不过小儿,尚不成熟,忘宜为了你大哥着想,甚至选择回娘家休养,你为什么还要放出消息让你大哥受惊呢?”
陆进厉声责问,父子二人间的气氛凝重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