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道天下

这场景仿若晴天霹雳,让沈翊君浑身一震,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堂堂化身修士,竟然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弹幕也被惊得空屏了,许久后才冒出零星的评论:

“各位,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一转眼就死了两个?”

“好家伙,你不想得罪魔道,我就替你得罪,够狠!”

“小孩有什么错啊?为了赢下比试就可以不择手段吗?”

“沈唯安好可怜,多好一姑娘就这么死了……”

看着弹幕,考虑到现在的气氛不适合笑,姜尧硬是压下了上扬的嘴角,转头去看沈翊君的动静。

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猛得揪住成阳炘的衣领,红着眼嘶吼:“是谁干的!是谁害死了唯安?”

这吼声压抑着极度的悲痛和愤怒,像是濒死的困兽,面对着即将失去理智的上司,成阳炘低下头,一字一句地禀报:“回宗主,这都是在下的错,小姐是听了我献上的计策,一时怒不可遏,才会去头脑发热地去雾影森林找魔道拼命……”

“你说什么!”

沈翊君一怔,难以置信地问:“是魔道杀的人?”

见状,成阳炘立刻抓紧机会开始劝诫:“宗主啊,您好好想想,长明宗本就只是中下体量的宗门,在飞云洲的地位也不高,魔道难道是非要与我们结盟不可吗?”

“如今您有求于魔道,魔道却无求于您,是否与长明宗结盟,主动权全在他们手中,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不平等,您一味地自降身份,又怎能指望他们对小姐高看一眼呢?”

姜尧暗自咋舌,这样一番情真意切的劝诫下来,谁能不被说动?这世上懂得谋篇布局的人不少,但同时还懂得怎么让上司听劝的人可就不多了,只有既会谋事又会谋身的大才能做到这一点。

果然,听了成阳炘的话,沈翊君抽了抽嘴角,眼中滚落两行清泪,呆呆地望着前方,再也没有了方才那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成阳炘用余光扫了一眼姜尧,随后低声道:“宗主,昨夜雾隐森林一战,正道修士只有不到十人幸存,此事虽然不会追究到我们头上,但飞云洲正道势力定会对长明宗心生疑虑,如今只有与最强大的无涯道宗结盟,才是上策。”

沈翊君怔怔地望着他,许久之后,这位老人缓缓抬起头,朝天痛呼:“唯安,爹爹害了你啊啊啊啊……”

那呼声夹杂着哭腔和哽咽,像是一串在寒风中摇晃的破旧铜铃。

……

亥时,姜尧和谢浔走出泠泉殿,手中捧着的盒子里装有沈翊君亲手写下的结盟契约,此时距离他们进入泠泉殿刚好过了一个时辰。

望着沉眠于夜色中的长明宗,和廖空山下灯火通明的沧州城,姜尧道:“谢师兄,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谢浔耸了耸肩:“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姜尧:“虽然你不想问,但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

谢浔:“什么事?”

“沈唯安是魔道杀的,但真正的凶手不是魔道。”

姜尧停下脚步,站在下一级的台阶上,没有回头看他,自顾自地说:“是成阳炘,是他将沈唯安骗去了雾影森林,看着自家少宗主被魔道杀害后,他割下了尸体的头颅,带回来交给沈翊君。”

月夜寂静,她听见谢浔的呼吸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复下来。

“你和他商量好的?”

“是,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很卑鄙?”

话音落下,谢浔还没炸,弹幕就已经炸了:

“我靠,太狠了!这两个还是人吗?”

“疯了吧这是,那么无辜的女孩子就这样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突然开始同情沈宗主,虽然他也不是啥好东西。”

“不是哥们,这一趴真的全员恶人吗?有没有谁来救一下我的三观?”

“谢师兄,你是最后的希望了,千万别被带偏啊呜呜呜……”

姜尧并不在意但弹幕的言论,她只想要谢浔给出答案。

出乎意料的是,谢浔笑了,他语气轻快:“是很卑鄙,但政治的博弈向来残酷疯狂,就像养蛊虫一样,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没人比我们毒修更懂这个道理。”

“而且,我很高兴你能坦白这件事,这说明你不仅坦荡,而且能给我足够的信任,一个领袖最重要的两个素质你都已经具备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满意呢?”

这番话让姜尧很高兴,说道:

“我喜欢你……”

谢浔:“???”

“……的工作态度,好好保持。”

谢浔:“……”

经历了刚才那番惊险刺激的奇幻冒险,这小伙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自己当成姜尧的部下了,果然忠诚这种东西只有在一次次实践操作的过程中才能培养出来,一起玩过泥巴的感情哪能跟一起玩过命相比?

两人顺着山间的石阶一路向下,两侧的亭台楼阁都静悄悄的,没人察觉到方才泠泉殿中的腥风血雨。

来到山门处,姜尧远远地看到门口石碑旁有一个人影。

是成阳炘。

谢浔也认出了他,低声问姜尧:“我还有一个疑问,你说怎么说服这家伙帮你的?”

姜尧道:“我给他看了宗主亲赐的白玉令牌,并且表示,他隐瞒紫鬣蜥的情报,让我差点丢了性命,我很生气,后果比得罪魔道还要严重,因为我的师尊会无条件维护我,不过我可以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谢浔:“你可真会利用资源……”

“本就应该如此。”

说罢,姜尧走上前去,唤了一声:“成阳长老,此番多谢你苦心相助。”

成阳炘扭头看向她,神色有些复杂,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说道:“道谢的话就不必了,你我都是一类人,何必装腔作势?”

姜尧没有理会他话语间的生硬,继续说:“沈唯安已死,沈翊君遭受如此打击,道心有损,再加上他本就是依靠外力突破的化神境,根基相当不稳,日后的修行之路怕是难上加难。”

“成阳炘,你可想过未来的长明宗该由谁掌控?”

成阳炘冷哼一声:“未来?我们这些殿主怕是此生都止步于元婴,再没了沈翊君,长明宗必然会掉出一流宗门的行列,届时外有魔道月神教的报复,内有其余正道势力的猜忌,而你们无涯道宗作为盟友,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将长明宗吞并,或者收为附属宗门。”

“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都怀疑,你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奔着结盟来的。”

闻言,姜尧笑了,那张脸在月光下艳如鬼魅。

“无涯道宗是真心想结盟没错,是我改变了主意,毕竟我是个逐利者,最大化地谋取利益是我的原则。”

“但这也要感谢你们给了我机会,是长明宗太弱小了,夹在正魔之间,怎么选都是错的,这时候我只需代表无涯道宗伸出援手,你们就必须抓住这跟救命稻草。”

话音落下,一阵良久的沉默。

最后成阳炘长叹一声,说:“就像你说的,长明宗太弱小了,沈翊君也不过是个伪化神,这样的势力又有什么利益值得你图谋呢?”

姜尧侧过头,认真地说:“我听说,你在踏入仙途之前便名声在外,许多宗门都花重金邀请你加入,你却看在同乡之谊地份上跟了沈翊君,现在看来,你挑主子的眼光似乎不太行。”

成阳炘垂下眼睑:“我曾以为,自己追随的人不论资质如何,秉性纯良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我的计策太过阴毒,不需要再有一个心性狠辣的主子。”

“现在看来,不论多么纯良的人都有可能变得狠毒,只要他是,或者曾经是弱者。”

“呼——”

话音刚落,晚风骤然变得猛烈,吹得三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那么,成阳炘……”

如果无涯道宗的人在此,就会震惊地看到,姜尧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先前从未有过的笑意,那笑意毫不矜持收敛,像是暴风雨下的汹涌海面,看上去颇有些疯狂和嚣张。

只听她说:“告诉我你现在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