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铜脉

寅时·摇光棺甬道

暗河水涌入青铜椁的刹那，柒垚尝到了血的味道。不是铁锈腥气，而是西周祭祀时焚烧的白茅混着铜绿的气息。顾青崖的银针在她风府穴震颤，将溺水的窒息感压成一线清明。

“闭眼，数二十八宿。”他的声音透过水波传来，带着青铜编钟般的回响。

柒垚的睫毛扫过护目镜，菌群在镜面蚀出星图。角宿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水下甬道两侧的岩壁睁开无数眼睛——是嵌满青铜铃的方解石晶簇，每只“瞳孔”都刻着巫医族雷纹。

陆承影的狞笑从后方追来。声呐显示他正以非人的速度逼近，心脏处的青铜芯片在水流中投射出甲骨文：“丙戌，大殛，巫医族献七百牲于洹水。”

顾青崖突然拽住柒垚手腕，金针刺入她少冲穴。剧痛中，时质触感穿透青铜铃，三千年前的画面灌入脑海：巫祝将战俘的心脏剖出，嵌进铃铛替换钟舌。那些心脏在祭祀后仍在跳动，将声波刻入青铜脉......

“就是现在！”顾青崖挥袖震碎晶簇。

数百青铜铃同时轰鸣，声波在水下凝成实体。柒垚的防护服瞬间龟裂，菌群在裸露的皮肤上结成甲骨文鳞甲。陆承影的雇佣兵在声浪中爆成血雾，他们的骨骼浮现出与顾家刺青同源的星图。

辰时·殷墟洹水宫

浮出水面时，朝阳正照在倾颓的汉白玉祭坛上。柒垚呕出带着金丝的河水，发现月牙疤已蔓延至锁骨，菌丝在皮下编织出《连山易》卦象。

“噬嗑卦终究应验了。”顾青崖撕开浸血的唐装，心口处赫然嵌着枚青铜八卦镜，“陆承影的芯片在共鸣，血榉木髓开始污染地下水系。”

柒垚的指尖抚过八卦镜边缘，时质触感穿透千年封印：

_武丁年间，妇好率巫医族在此沉鼎。青铜脉化作锁链缚住地龙，鼎内血榉木髓凝为玄珠......_

画面突被剧痛撕裂。陆承影的潜艇破水而出，甲板上的基因炮泛着青芒。他心口的青铜芯片已增生至面部，西周雷纹在皮下如蛆蠕动：“把玄珠交出来，否则我让洹水倒灌燕京！”

顾青崖的念珠突然崩散，血珀七星没入祭坛裂缝。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菌群在柒垚瞳孔中凝成倒计时——还剩十二时辰，青铜脉将完全苏醒。

午时·燕大生物实验室

离心机里的血样泛着青铜光泽。柒垚盯着电子显微镜，发现自己的白细胞正在吞噬菌群，细胞膜上浮现出微雕《周易》卦象。顾青崖的金针在培养皿上投下卦影，针尾血珀与离心机转速共振。

“噬嗑卦上九，何校灭耳。”他划破指尖，血滴入皿激出青铜烟，“你的DNA在重写，这是最后的......”

爆炸声吞没了尾音。

陆承影的无人机群撞碎防弹玻璃，基因导弹在菌群中爆开金色孢子。柒垚的防护面罩被气浪掀飞，孢子接触皮肤的刹那，月牙疤如活物般裂开——

三千年前的记忆汹涌而至。

她看见自己身着巫祝祭袍，将青铜脉植入顾青崖的心脏。他跪在血榉木下仰头微笑，眼角泪痣滴落血珠：“以我身饲木，换你千年轮回。”

“不！！！”

现实与幻境重叠的嘶吼中，柒垚的瞳孔完全金化。菌丝裹住整栋实验楼，将钢筋水泥蚀成青铜器纹。陆承影的基因炮在菌甲上撞出《归藏易》卦辞，每道裂痕都是句上古谶言。

顾青崖的银针贯穿自己膻中穴，青铜八卦镜迸发青光。柒垚的心跳突然与之同频，她终于看清镜中倒影——自己的基因链与青铜脉完全一致，双螺旋结构间缠绕着血色卦爻。

“原来你早知我是钥匙......”她扯断颈间菌丝，血泪坠地成珠。

顾青崖的叹息混着血沫：“不，你是锁。”

酉时·洹水地脉核心

岩浆般沸腾的血榉木髓中，柒垚与顾青崖背向而立。他心口的八卦镜已碎裂，露出其中跳动的青铜脉；她的月牙疤裂至心口，菌丝正将两人血脉相连。

“屯卦六三，往吝。”顾青崖的金针没入柒垚神庭穴，“这次，换我当祭品。”

柒垚却攥住他持针的手，时质触感穿透三千年时光。在青铜脉最深的记忆里，她看见最初的巫医族圣女将木髓封入自己心脏，而那个为她剜心的男人，有着与顾青崖相同的泪痣。

地脉轰然崩塌。

柒垚的菌甲裹住顾青崖，血泪玄珠嵌入青铜脉核心。陆承影在监控屏前惨叫，青铜芯片从他体内破膛而出，在空中拼成甲骨文“赎”字。

子夜·顾氏宗祠

牌位在供桌上投下诡影。柒垚摩挲着新刻的“先妣秦氏政之位”，发现香炉灰中埋着半支木簪。菌群在簪头蚀出全息信笺，姨姥爷的虚影浮现：

“垚儿，血榉木髓非灾厄，乃文明备份。顾家守的不是罪，是重启火种......”

月光穿透窗棂，柒垚的倒影在砖石上延展成青铜神树。顾青崖沉睡在树下冰棺，心口的八卦镜正将星图刻入苍穹。她知道，这场横跨三千年的噬嗑卦，才刚刚交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