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观着贺郎中治病。
老炭胸膛插着十几根银针,针脚一直往外冒着黑血。
药堂小厮端来好几碗药汤,全部给老炭灌下去。
不得不承认,贺郎中有些手段,老炭已经止了咳,琥珀色的眼球,也开始恢复正常。
虽然还是一副病体,但命肯定是保住了。
……
李西明离开了一会。
贺郎中也不担心,李西明的人品信得过。
没过多久,李西明身后跟着一个文书官。
“顾老弟,银票……”
李西明拍拍顾山河肩膀。
正经事可不能耽误,一旦消息压不住,铺子就被抢走了。
“在!”
顾山河拿出所有银票。
“李大哥,治病的钱,我先借你的,明天就来还钱。”
他又补充了一句。
“小事而已!”
李西明笑了笑。
……
文书官办事极快,很快和顾山河完成了画押流程。
“顾老板,恭喜恭喜,从现在开始,官市这间商铺就是你的了,记得每月按时交税。”
“看你此时有点忙,等你不忙时,随时来找我,我陪你收铺子。”
文书官抱了抱拳。
有了官市商铺,顾山河大小也是个老爷了,算有了个身份。
“多谢!”
顾山河也拱了拱手。
他原计划把铺子送给老炭,但后来想了想,还是不合适。
等自己通过官府文考,大小也算个小童生,可以减免一些税金。
更何况,老炭一家人耳根子软,万一寡妇梨花带雨杀回来,自己忙着修炼,也照看不周,再一口气把铺子骗走。
有时间让炭头也来读书识字,考个小童生去。
到时候,铺子可以再改名。
……
附近的围观群众已经炸了。
这败家子豪横啊。
年纪轻轻,居然能买下一间官市的铺子。
这还能了得?
不谦虚的说,顾山河只要一辈子不赌,铺子的租金,都足够吃一辈子饱饭了。
如果他愿意自己钻研生意,还可能攒下一笔家业。
多少人眼馋。
有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已经在想办法找顾山河说亲。
无爹无娘,还有家产。
简直是一等良婿。
老炭全程知道是顾山河在救自己,只是说不出话,但眼里的惊愕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一旁的炭头目瞪口呆,下意识退后一步,和顾山河保持了一点点距离。
在他眼里,顾山河已经成了大人物,闪闪发光,自己根本不配站在山哥附近,会给山哥丢人现眼。
这可是官市的掌柜啊。
炭头是渔民,经常和鱼档打交道。
哪怕是三大家族的鱼档,掌柜们都高高在上,动不动克扣打压,随时欺负渔民。
官市鱼铺,那更是得恭恭敬敬,去卖鱼都得换一身干净衣裳,生怕脏了掌柜老爷们的眼睛。
“炭叔,以后就不打鱼了。”
“你和炭头运营这间铺子,就卖鱼吧,这生意你们熟。”
“让炭头有时间也去私塾识字,争取考个童生,到时候税金也会减,咱们的日子慢慢会好起来的。”
顾山河捕捉到了炭头的卑微,伸手把炭头抓过来,挥了挥手里的地契。
……
这句话落下,周围人更热闹了。
人们纷纷羡慕老炭。
不少人感慨,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前一刻钟,老炭气若游丝,还是个病都瞧不起的将死之人。
可眨眼时间,他居然已经是堂堂官市的鱼档掌柜。
有些人悄悄溜走,已经开始想办法通知相熟的渔民,赶紧来和老炭熟悉熟悉关系。
官市价格高,没有三大家族抽钱,谁不想优先把鱼卖给官市。
……
炭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响回不过神来。
鱼档?
鱼档!
鱼档?
两个字一次又一次在脑子里回荡,撞的他迷迷糊糊。
从小到大,炭头做过最多的梦,就是自己和父亲不用再被鱼档掌柜欺负,不用再交各种的苛捐杂税。
哪怕在梦里,他都不敢当鱼档老板啊。
天旋地转,一切都不真实。
炭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很疼!
很疼!
但还是不真实。
他又想扇自己一巴掌,然而……一只手掌捏住了手腕。
“别扇了,不是做梦。”
“少掌柜,开业大吉之后,准备去私塾上课吧,我现在是你的班头,以后……说不定是你的先生,打你可不会留情。”
顾山河把炭头拎起来。
太瘦了。
人真的能和猴子一样。
……
孙寡妇和孙三贵面面相觑。
两个人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
孙寡妇肠子也悔青了。
官市的掌柜啊。
那自己就是掌柜夫人。
嫁了那么多夫家,大多是苦力,最好的一家是种田。
没有一家,能安心享福。
孙三贵的狗脸也是煞白。
官市鱼档,一天能进账多少银子?
老炭在湖里打鱼,哪怕你打窝再深,你又能赚几个银子?
亏了!
血亏!
“姐,老炭……不,姐夫耳根子软,你主动点,他现在需要人喂水喂饭,你还可以回去。”
孙三贵转身,死死捏着孙寡妇的胳膊,眼珠子就快要烧起来了。
什么破船。
这铺子才是铁饭碗啊。
……
“对了,李大哥,刚才有人当街殴打我兄弟,凶手就是他。”
顾山河转身,远远指着孙三贵。
李西明是捕快,制裁这种恶霸最是专业对口。
杀了他吧……
惹一身骚。
慢慢折磨更解气。
“你……滚过来!”
李西明一甩手,锁链哗哗作响。
“当街行凶,恶霸行径,先打五十杀威棒。”
“让你家人去筹钱,赔了医病的费用。”
“至于关你多久,看你赔偿态度吧……最近运河缺劳工。”
李西明一脚踢在孙三贵膝盖上,罪犯当场跪下,浑身上下,每一寸肉都在发抖。
孙三贵胆子都差点被吓破。
他是个恶霸,恶霸最了解官差捕快的手段多歹毒,也最清楚大牢里多么生不如死。
至于修运河,罪犯和徭役还不同,几乎必死无疑。
“官爷,我冤枉!”
“我只是轻轻踢了两脚,我没有行凶,冤枉啊!”
孙三贵当街开始磕头,捣蒜一样,脑门全是血。
“官爷,您误会了,我弟弟没有行凶,他是个老实人……求您明察秋毫。”
孙寡妇头脑空白,也急忙跪下磕头。
……
炭头站在一旁。
不远处,是疯狂磕头的孙寡妇和孙三贵,卑微到了茅坑里。
在二人身上,炭头好像看到了刚才的自己。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