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玉魄寒光射斗牛,霓裳乍破百年秋。
谁将血泪凝簪碧,照尽沧波万古流。
第一折【簪魂】
辛丑年霜降,澳门博物馆穹顶漏下几缕暮色。修复师苏明月伏在檀木案前,鎏金显微镜映着支离破碎的翡翠簪。簪头并蒂莲纹浸着黑褐色污渍——经质谱检测,竟是百年前人血与鸦片膏的凝结物。
“苏姑娘,闭馆时辰到了。”保安老陈的粤语混着葡国腔,钥匙串在哥特式廊柱间叮当作响。苏明月颔首应着,腕间却将紫外线灯调亮三分。那簪身豁口处忽现微雕,竟是《帝女花》“香夭”的工尺谱,笔划细过蚊须。
窗外妈阁庙的晚钟撞破寂静。簪头莲蕊猝然迸发幽蓝光晕,修复室陈列的十三行牙雕货船模型竟无风自动。苏明月眼见玻璃柜中光绪年广彩瓷盘上的葡国商船彩绘,正化作血浪吞噬自己的倒影。
“落花满天蔽月光——”不知何处飘来一句粤剧唱腔,苏明月忽觉掌心刺痛。垂眸看去,簪上血渍如活物般漫过羊皮手套,在修复案上绘出幅《濠镜出航图》。图中商船桅杆挂着翡翠螭龙旗,旗面小篆正是“广利行”三字。
第二折【沉舟】
再睁眼时,咸腥海风割面如刀。苏明月广袖白褂化作月白香云纱旗袍,襟前金线牡丹在暴雨中泛着诡异青光。她正跪在剧烈倾侧的甲板上,怀中紧抱酸枝妆匣——那匣面螺钿嵌出的,分明是澳门大三巴牌坊未焚毁前的模样。
“扶稳龙骨!”炸雷声中,有人嘶吼着粤语。但见数丈外,穿团花马褂的老者将翡翠玉簪刺入船体。簪入木三分时,整艘福船发出龙吟般的哀鸣,蒸汽锅炉的泄压阀喷出硫磺雾霭。苏明月这才惊觉,这竟是架装配了格鲁森炮的蒸汽帆船!
浪涌如墨,甲板裂缝中渗出荧蓝液体。那老者回眸刹那,苏明月如坠冰窟——他眉眼竟与自己七分相似!老者断喝:“沈氏玉兰!速携密账投海!”话音未落,葡国铁甲舰的探照灯撕破雨幕,照见船头“濠镜号”鎏金匾额。
第三折【香夭】
钢弹轰鸣中,苏明月被气浪掀入海。咸水灌喉之际,怀中妆匣自动启开,露出内里鎏金怀表与羊皮账册。表盘玻璃映出奇异光纹:光绪廿三年九月初七亥时三刻。
“借尸还魂,天意也。”恍惚间有人在她耳畔唱《香夭》,声线雌雄莫辨。苏明月挣扎抬头,但见沉船处升起翡翠色极光,玉簪悬在光幕中央缓缓自转。簪头莲纹次第绽开,每片花瓣皆映着不同年份的澳门街景:1937年的中央酒店、1999年的回归大典、2049年的横琴金融岛......
第四折【遗珠】
咸腥血气唤醒神智时,苏明月正卧在竹筏上。月华如练,照见身侧老渔夫腕间九转银镯——镯面錾刻的,竟是现代澳门赌场的百家乐路单图。
“姑娘饮碗热粥罢。”粗陶碗里浮着龙趸鱼片与金黄花脯,热气蒸腾出奇异的陈皮香。苏明月抿粥时瞥见水中倒影:自己竟梳着清末女子发式,鬓间赫然插着那支本应躺在博物馆的翡翠簪!
竹筏忽震,有物撞筏。老渔夫捞起个鎏金怀表,表链缠着半幅广绣残帕。苏明月接过细观,帕上金银线绣的十三行商船图间,竟用暗红丝线缝着串数字:184283。
“此乃濠镜号最后航程。”老渔夫烟斗指向澳门方向,“姑娘可知,昨夜沉船处漂出百箱福寿膏,海水都染作胭脂色。”
第五折【谜局】
晨雾未散,苏明月已立於妈阁庙前。百年石阶尚带棱角,香火气里混着生鸦片焦香。她摸向怀中账册,羊皮触感真实得骇人——首页朱砂勾勒的,竟是幅蒸汽动力红船结构图,轮机舱位置标注着“玉簪为钥”。
正待细看,忽闻庙内传出《六国大封相》锣鼓。苏明月闪身石狮后,窥见几个短打汉子押着口描金漆箱。箱缝滴落蓝莹莹液体,遇青砖腾起硫磺烟。为首者颈后刺青,正是账册末页的火炮校准密文!
“货走沙梨头,子时三刻。”暗语随风飘来。苏明月鬓间玉簪骤冷,簪头莲纹竟渗出光绪年间的血珠。她忽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身处雕梁画栋之间,满耳皆是粤剧老倌的假嗓拖腔:
“且看——新火试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