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4日，香港中环街市。
【血染霓裳】
苏明月踩着《帝女花》的【长句二黄】踏上台阶，金丝旗袍下摆扫过军统埋伏的报纸堆。当枪声撕裂晨雾时，沈鹤鸣的魂识突然凝实——他看见1938年的素娥正在西关大屋梳头，银簪插到第三根发针的位置。
“素娥等我！”
沈鹤鸣夺过身体控制权，八斩刀劈飞两颗子弹。第三颗贯穿右胸的瞬间，他竟使出咏春“漏影手”，将苏明月推入骑楼阴影。血花在月白旗袍绽开时，他望见珠江上浮起素娥的乌篷船，船头摆着碗冒着热气的陈皮红豆沙。
【魂归白鹅】
沈鹤鸣在血泊中打出一套小念头，拳风卷起《华侨日报》的伪合照碎片。军统头目举枪瞄准苏明月时，他忽然暴起，用最后气力使出“标指封喉”——指尖戳进敌眼窝的力度，恰似当年素娥砸碎琵琶的决绝。
“【滚花】
莫道珠水无情浪......
......且看......惊鸿......照影......”
断断续续的唱词中，他望见素娥从船头伸出手。月光将两人影子投在1945年的石板路上，恍如当年太平戏院后台那面西洋镜中的新婚璧人。
【木棉渡】
苏明月抱着渐冷的躯体跌进巷口，指尖触到沈鹤鸣怀中的酸枝木牌——“八和子弟”四个漆字已被血浸透。忽然有南音飘来：“飘渺间往事如梦......”抬头竟见叶准撑着纸伞，伞骨间垂下澳门船票与1950年的旧报纸。
“他用魂换了你的命。”老者将八斩刀按在她掌心，“该带他回家了。”渡轮鸣笛时，苏明月在舷窗望见沈鹤鸣与素娥共乘乌篷船，素娥的水袖正拂过1938年的月光。
【惊梦还乡】
2023年广州永庆坊，苏明月在粤剧博物馆前驻足。手机弹窗推送“大湾区粤剧文化节”，参演名单里赫然列着：红线女嫡传弟子陈素娥、林家声再传弟子沈念秋......她抚过展柜里的老戏服，金线蟒袍腋下裂口处，还沾着1945年的血锈。
“苏老师！”穿练功服的少女举着酸枝琵琶奔来，“您当年在澳门救出的红线女琴谱......”话音未落，苏明月已泪如雨下。琵琶背板的冰纹断间，她分明看见沈鹤鸣在弹阮素娥在唱，而自己正为他们勾着文武生的脸谱。
【香夭重续】
澳门大炮台前，百名粤剧子弟共演《帝女花》。当苏明月戴上长平公主的七星额时，忽觉鬓间银簪发烫——这是当年刺进佐藤眼窝的那支。她开腔唱到“落花满天蔽月光”，台下百人齐声应和，声浪震落木棉花絮如雪。
穿香云纱的老妇突然起身接唱：“且将碧血化红梅......”竟是当年被救到澳门的粤剧名旦之女。苏明月甩出水袖时，望见沈鹤鸣与素娥坐在最前排，素娥怀中抱着1945年那碗未凉的红豆沙。
月光穿透戏台，将所有人影子投在大三巴残壁上。斑驳石雕间，隐约现出1938年的沈鹤鸣与2023年的苏明月共执一柄八斩刀，刀锋上的木棉花露珠，正滴落成珠江水永恒的圆。
（第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