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兰殒地

雾气浓得像泼了墨,裹住林子,湿冷的空气钻进鼻孔,夹杂松脂与腐叶的腥气,还有村里飘来的血臭,呛得萧尘喉咙发紧。他猫着腰,踩着湿滑的针叶,脚步轻得如鬼影,乌黑短刀握在右手,刀刃朝下,血痂凝在刀锋,映着微弱的月光,泛出暗红寒芒。刀柄的云纹黏糊糊,汗水混血水渗进木纹,像是葛老爹的血在低语,要他活下去,要他报仇。萧尘咬紧牙关,牙齿咯咯作响,眼眶红得像烧了炭,泪痕干在脸上,扯得皮肤生疼。脑子里全是葛老爹瞪大的眼、淌地的肠子,还有那声撕心裂肺的“跑”。可现在,他跑不了,他得找阿兰,哪怕村里只剩一具尸体,他也要找到她。

夜风刮过,带来断续的马蹄声和流寇的咒骂,像狼群在林子里嗅猎物的血。萧尘屏住呼吸,藏在一棵老松后,粗糙的树皮刮着他的背,借着雾气掩护,眯眼扫视四周。村尾的火光已弱,烧塌的茅屋冒着黑烟,火星跳跃,像是地狱的眼睛。地上尸体横陈,血水混泥淌成小溪,腥臭扑鼻,引得林子里的野狗低吠,窜来窜去,撕咬残肢,牙齿嚼骨的咔嚓声刺耳。萧尘胃里翻腾,强压住恶心,低声骂:“畜生……连死人都不放过……”他攥紧刀柄,指甲抠进掌心,血丝渗出,心头烧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铁狼的狼群还在村里搜人,葛老爹的死没让他们解恨,找到他这个“漏网之鱼”才是目的。可萧尘管不了那么多了。阿兰的家在村中,离粮仓不远,她今晚在家纺布,纺车吱吱的声响还在他耳边回荡。她会不会躲起来了?会不会跑去了后山?萧尘不敢往下想,脑子里闪过她的笑脸,柔美如春日溪边的桃花,手捧木簪唤他“尘哥”。他低声喃喃:“阿兰,你得活着……你得等着我……”

他深吸一口气,借着夜色,悄悄摸向村中。林子边缘的灌木被踩得稀烂,马蹄印深陷泥里,血水渗进土里,黏稠如粥。他矮身钻过一丛荆棘,刺扎进手臂,划出几道血痕,疼得他咬牙吸气,可他没停,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村中的景象更惨,像是被恶鬼洗劫过。粮仓的木门被撞塌,谷子洒了满地,混着血水成了红泥;铁匠铺的炉子被砸翻,炭火烧得屋梁焦黑,火星噼啪作响;村头的石磨裂成两半,旁边躺着老张头,脖子被砍断,头滚出三步远,嘴还张着,像是死前在喊。萧尘眼眶欲裂,泪水涌上来,他咬紧牙,硬咽回去,低声骂:“铁狼,你他娘的不是人……”

他贴着断墙,借着阴影掩护,慢慢靠近阿兰的家。心跳如擂,像是鼓要炸开,每一步都沉重如铅。流寇可能还在附近,铁狼的命令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但阿兰是他活下去的理由。阿lan的院墙半塌,露出破烂的篱笆,纺车翻倒在门槛,车轮裂成两半,棉线缠在泥里,沾满血污。萧尘心头一紧,像是被针扎了下,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突然,一声低沉的咒骂从院子里传来,粗哑如破锣:“他娘的,这小娘子断气了,烧了吧!”萧尘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雷劈中,腿脚不由自主冲过去,短刀握得指节发白,汗水顺刀柄滴落,砸在泥里。他顾不上会不会有埋伏,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阿兰!

他冲进院子,院门被踹烂,木屑散了一地。火光摇曳,两个流寇站在柴堆旁,火舌舐着夜空,烧得噼啪作响。柴堆旁,一个人影蜷在泥里,布裙撕得稀烂,乌发披散,血水淌了满身。萧尘心跳停了一瞬,像是被冰水泼头,哑声道:“阿兰……”火光映清那人影的脸——是阿lan,可已不是他记忆里的阿lan。她蜷在地上,布裙裂成条,露出白皙的肩和腿,皮肤满是淤青和抓痕,像是被野兽啃过。乌发黏在血污的脸上,嘴唇肿得裂开,血干在嘴角,成了黑红硬块。胸口塌了一块,血从布衣渗出,染红地面,汇成小溪,腥臭扑鼻。右臂扭成怪角度,骨头刺穿皮肉,白森森露在外面,血肉模糊。左臂上,刀痕刻着粗糙的“狼”字,血肉翻卷,像是流寇留下的标记,猩红刺眼。她的眼瞪得如死鱼,瞳孔涣散,嘴角挂着血沫,像是死前还在骂。

萧尘脑子一片空白,魂像是被抽空。他扑到阿lan身旁,跪在血泊里,手抖得握不住刀,短刀当啷落地,溅起一片血泥。他哑声喊:“阿lan!阿lan!”声音裂得像破布,喉咙像被火烧过。他想抱她,手指刚碰到她肩,冰冷的触感如刀剜心,像是整个世界塌了。他猛缩回手,泪水啪啪掉,砸在她脸上,混血水淌成红痕,淌进她的发间,像是她还在流泪。他低吼:“阿lan,你醒醒!你他娘的醒醒!咱不是说好一起活下去吗?”可阿lan没动,瞪大的眼像刺穿他的心,嘴角的血沫凝固,像诉说她受的苦。他脑子里闪过她的笑,闪过她捧木簪的温柔,闪过他们立下的简单誓言——一起盖间小屋,生个娃,平平淡淡过日子。可现在,什么都没了,村没了,老爹没了,阿lan也没了。他低吼,声音像困兽:“我晚了……我他娘的晚了……”泪水混着血淌满脸,滴在她脸上,红得刺眼。

木簪——他亲手雕的,刻着小花——掉在她身旁,簪尾裂了口子,沾满血污,像被踩过。萧尘捡起簪子,攥在手里,裂痕划破掌心,血渗出来,疼得他一颤,可这疼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他哑声道:“阿lan,你等着……我拿他们的血,给你赔罪……”

两个流寇转过身,火光映得他们面目狞狞。为首的是个矮壮汉子,满脸横肉,左耳缺半块,像被咬掉,手提链锤,锤头裹铁刺,沾满血污和碎肉,像是刚砸过谁的头。他咧嘴狞笑:“小崽子,送上门了?铁狼头儿要活的,赏十两银子!”另一个高瘦,脸如枯柴,眼窝深陷,手拎钩镰枪,枪尖弯如毒蛇,沾干涸血迹,枪杆裂了口子,像砍过硬骨。他阴笑道:“这小娘子玩断气了,你来得正好,陪她下地狱!”

萧尘脑子嗡嗡作响,像是无数针扎进头皮。阿lan的死状、臂上的“狼”字、流寇的淫笑,如刀子剜心,剜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猛抓起短刀,刀刃映火光,寒光一闪,如毒蛇吐信。他低吼:“你们……畜生!”声音撕心裂肺,像从喉咙挤出的血。他扑向矮壮汉子,刀锋斜劈,直奔脖颈,刀势快如风,带着不要命的狠劲,像是把所有恨都压在刀尖。

矮壮汉子狞笑,链锤猛挥,铁刺呼啸,锤链哗啦响,如地狱锁链,砸向萧尘胸口。他矮身滚地,锤风擦背,震得肋骨生疼,泥地砸出深坑,血泥溅满脸,黏得眼皮发沉。趁势一刀刺矮壮膝盖,刀刃咬骨,咔嚓一声,骨裂血涌,红流淌进泥里,染红柴堆旁。矮壮痛吼,踉跄半跪,链锤横扫,铁刺划萧尘左臂,撕开皮肉,血喷而出,疼得他闷哼,左臂发麻。他咬牙扑上,刀锋刺矮壮喉咙,刀刃没入寸许,血涌如注,染红他手。矮壮喉嗬嗬冒泡,赤手抓萧尘肩,指甲抠进肉,血淌下。他想举锤反击,萧尘低吼,猛撞他胸,矮壮摔倒,链锤脱手,砸塌半边柴堆,木头散落,火光暗了些。他滚地哀嚎,喉血喷涌,窒息断气,瞪着眼,脸埋血泥,横肉抽搐,像堆烂肉。

高瘦流寇趁隙扑来,钩镰枪刺出,枪尖毒蛇般钩萧尘腰,枪杆裂纹嗡响,如蛇嘶鸣。萧尘侧身闪,枪尖擦肋,划出血口,血淌腰,火辣辣疼,腿一软,险些摔倒。他抓一把血泥,猛甩高瘦眼,泥混灰尘,糊得高瘦眯眼骂,枪乱挥,钩中院墙篱笆,木条断裂,咔嚓响刺耳。萧尘猛扑,刀刺高瘦侧肋,刀刃切肉,嗤地血涌,染红枪杆,血顺杆淌,滴泥里,砸出小坑。高瘦痛吼,枪尖回钩,划萧尘右肩,血肉翻卷,疼得他闷哼,手一颤,刀险脱手。他咬牙矮身,避开下一刺,枪尖刺空,扎进柴堆,木头崩裂,火舌一暗。萧尘趁势一刀,斜劈高瘦胸口,刀锋撕开布衣,切断肋骨,血涌如幕,淌满泥地,腥臭扑鼻。高瘦惨叫,枪杆横砸,想顶开萧尘,裂纹木杆震得嗡嗡,撞他左臂,疼得他步伐踉跄。萧尘低吼,猛刺高瘦小腹,刀刃没入,搅动内脏,血流如注,肠子滑出,挂在刀尖,黏腻腥热。高瘦瞪眼,喉嗬嗬响,钩镰枪落地,双手捂腹,血喷指缝,染红泥地。他踉跄退两步,脚滑血泥,摔倒在地,抽搐几下,气绝身亡,脸砸进篱笆断桩,血淌成洼。

萧尘喘粗气,胸口压巨石,血腥味呛得窒息。刀刃血珠滴泥,砸小坑。左臂血淌,右肩火烧,肋伤刺痛,疼得他眼前发花,腿抖得险些跪地。胃里翻腾,血涌脸的温热、刀入骨的咯吱,烙脑中,挥不去,可心里的疼更重,像刀剜空了心。他扑回阿lan,跪血泊,哑声道:“阿lan……我晚了……我该死……”他抱她,冰冷尸体如刀剜心,泪混血淌脸,滴她脸,红刺眼。他攥木簪,裂痕划破掌心,血滴她手,像是她还在回应。

矮壮的链锤旁,掉块破布,沾血污,隐约“狼”字刺绣,与阿lan臂上刀痕如出一辙。萧尘脑震,怒火烧五脏,烧得他想把整个林子点燃。他低吼:“铁狼……畜生……”他抱阿lan,踉跄冲出院,朝林子跑。不知去哪,只知不能让她被烧,尸首再辱。

林子雾更浓,针叶踩吱吱,似地狱低语。萧尘抱阿lan,血顺裙滴,洒路,红刺眼。找一土坡,坡下干溪,溪边野草遮隐。他跪,放阿lan,哑声道:“阿lan,歇这……我回来报仇……”木簪塞她手,抖如筛糷,泪啪掉,砸她脸。

他咬牙,抓刀,刀刃映月,寒光闪,毒蛇吐信。低喃:“铁狼,等着……老子要血债血偿!”转身钻林,步踉跄,背瘦削,决绝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