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空的碰撞

瓷片在掌心碎成齑粉,刘宇盯着指间闪烁的金芒——那是方才掰断杯沿时,皮肤与碎瓷摩擦迸出的微光,转瞬即逝,却让他后颈的齿轮纹路发烫。叶问的茶盏搁在酸枝木桌上,水渍晕染成不规则的圆,像极了现代会议室投影屏上未完成的能量回路图。

“阿宇?”叶问的声音混着天井里的风声,惊得他手指一颤,碎瓷片簌簌落在青砖上。穿月白中衣的男子已站在五步外,袖口绣着的木樨花纹随呼吸轻颤,“若不愿切磋,便罢了。”话尾微扬,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刘宇抬头,撞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这是他在现代商务谈判中惯用的眼神——表面温和,实则在捕捉每个微表情。喉结滚动,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泛黄笔记本,扉页写着“咏春寸劲要诀”,那是爷爷在佛山当学徒时偷偷记下的。此刻掌心的碎瓷片棱角硌人,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具身体的异常,正是打开两个时空的钥匙。

“好。”刘宇站起身,西装裤膝头的褶皱里还沾着方才捡瓷片时的砖灰,“不过叶师傅得让我三招。”他扯了扯领带,这个在现代晨会中习以为常的动作,此刻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他不知道当拳头撞上叶问的瞬间,会是骨裂还是金光迸发。

叶问挑眉,右掌虚引作“请”势,脚尖碾地转了半圈,鞋底与青砖摩擦出极轻的“嚓”声。这是咏春起手式“二字钳羊马”的步法,刘宇在纪录片里看过无数次,此刻却觉得对方的每块肌肉都在精准计算发力轨迹,像极了他公司研发的运动捕捉芯片。

第一招来得毫无预兆。叶问的掌风刚及面门,刘宇本能地侧头后仰,后颈几乎贴到了雕花屏风的牡丹纹饰。这个教科书般的闪避动作,在他从前需要0.7秒的反应时间,此刻却在0.3秒内完成——视网膜上甚至残留着掌纹划过的残影,如同慢动作播放的格斗游戏画面。

“好快的反应。”叶问的瞳孔微缩,左掌变拳直击他肋下,拳速比第一招快了三成。刘宇双臂交叉格挡,肘部却在接触瞬间自动弯曲成45度角,这是现代搏击里卸力的黄金角度,却在咏春的“膀手”招式中自然呈现。瓷片崩裂般的脆响里,叶问竟被震退半步,掌心发麻——眼前人看似文弱的双臂,此刻如包着钢铁的橡皮,刚柔并济。

刘宇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清晰“看”见叶问拳头袭来时,肱二头肌的纹理如何收缩,指骨如何绷直,甚至能预判出0.1秒后拳头的落点。这种超越视觉的感知,让他想起在实验室调试智能手环时,全息沙盘上流动的数据流——每个动作都被拆解成可计算的力学模型。

“再来!”叶问不退反进,双掌如蝴蝶振翅,连环“日字冲拳”直奔他面门。刘宇本能地使出巴西柔术的下潜抱摔,却在弯腰时脚底打滑——青砖地面不像现代格斗馆的防滑垫,鞋底的皮革与砖面摩擦系数极低。千钧一发之际,他腰部猛地发力,竟以咏春“转马”的步法稳住重心,拳头无意识地按寸劲轨迹击向叶问手腕。

“啪!”

两掌相击的声浪震得案几上的茶盏跳起,桂圆茶泼在酸枝木上,蒸腾的热气里,两人各退三步。叶问盯着自己发红的掌心,又看看刘宇完好无损的指节——方才对掌时,他分明感觉到对方掌纹里传来的震动,像某种高频电流在皮肤下游走。

“叶师傅的拳,”刘宇喘息着开口,领带早已歪到锁骨,“和我在南洋学的不太一样。”他故意用“南洋”这个万能借口,却在低头时瞥见自己手背的皮肤——方才接招时擦过木人桩的毛刺,此刻竟连道红痕都没有,“您的寸劲……像是能把力道藏在骨缝里。”

叶问凝视他的眼睛,忽然露出释然的笑。他转身从兵器架上取下一对八斩刀,刀柄包浆温润,刀刃在天光下泛着冷光:“阿宇的拳脚,倒像是把西洋拳拆了,混着我师门的路子重新捏合。”刀身相交发出清越鸣响,“不过方才这几招,倒让我想起师傅说过的‘听劲’——不是用耳朵听,是用全身的毛孔听。”

刘宇盯着刀刃映出的自己——寸头西装的现代人,与身后持械的叶问重叠成双重影像。后颈的齿轮纹路突然发烫,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现代实验室里,仿生肌肉纤维在电流刺激下收缩;1930年的佛山,张永成在厨房熬药的背影;还有某个暴雨夜,他在公司加班时看见的流星轨迹,尾光竟与此刻刀刃的反光一模一样。

“叶师傅,”他突然伸手按住对方持刀的手腕,触感坚硬如老槐木,“您相信人能从很远的地方来吗?”话出口的瞬间,掌心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能量在两人接触点流动,“远到……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叶问的刀刃垂落,刀柄在掌心转了个花,刀鞘轻磕兵器架发出“当啷”声。他望向天井里的老梅,枝头正有花苞欲放:“我父亲年轻时走南闯北,说见过能踏雪无痕的奇人。”转身时衣摆带起风,袖口的旧疤在光影里明灭,“后来才知道,所谓奇人,不过是找到了自己的‘势’——就像水,装在瓷杯里是瓷杯的形状,流进江河便有江河的走向。”

刘宇怔住了。这句话像钥匙般拧动他记忆的锁——在现代公司,他总说“产品要适应市场的势”,却从未想过“人”也有自己的势。此刻后颈的灼痛渐消,齿轮纹路仿佛与皮肤融为一体,他忽然意识到,这具身体的强化,或许正是为了让他在这个时代“扎根”,就像叶问说的,找到属于自己的根。

“少爷,夫人请您去后院试新裁的唐装。”旺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惊飞了檐角的麻雀。叶问颔首,转身时拍了拍刘宇肩膀:“明日起,你便随我练基本功吧。扎马时盯着木人桩,盯久了,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目送叶问离开,刘宇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阳光穿过天井,在瓷片边缘折射出七彩光斑,他忽然发现每片碎瓷的裂痕里,都隐约有金色纹路流动,像极了现代芯片的电路走向。指尖摩挲着后颈的齿轮印记,他想起在现代最后看见的体检报告——“异常细胞活性”,或许正是这具身体能穿越时空的关键。

暮色漫进厅堂时,旺叔送来一套粗布衣衫:“先生若住得惯,厢房西间有浴桶,夫人让人烧了药汤。”青布衫上绣着小小的木樨花,针脚细密,显然出自张永成之手。刘宇摸着布料上的纹路,忽然想起孟茹曾说他穿西装像“移动的智能终端”,此刻换上粗布衣衫,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药汤的热气熏得眼眶发酸,他盯着水面倒映的自己——后颈的齿轮印记在蒸汽中若隐若现,像道正在愈合的伤口。水温恰到好处,让他想起现代公寓的智能浴缸,却多了股草药的清苦。当指尖划过胸前皮肤,他愣住了——原本因为长期打沙袋留下的疤痕,此刻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均匀分布的肌肉线条,每一块都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最优发力结构。

“阿宇?”叶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明日卯时初刻,我在大院等你。”灯笼的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持棍而立的剪影,棍尖轻点青砖,节奏与他记忆中的智能手环心率监测同频。

熄灯前,刘宇摸出藏在鞋垫里的碎瓷片。月光下,瓷片裂痕里的金色纹路突然发出微光,拼合起来竟形成一行小字:“融合进度47%,警惕时间锚点偏移。”他猛地攥紧瓷片,掌心刺痛——这不是幻视,是某种跨越时空的信息传递,就像他在现代收到的系统更新提示。

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两下,刘宇听见天井里传来木桩撞击声。悄悄推开窗,看见叶问正在月光下练拳,木人桩的影子随拳头摆动,在地面投下复杂的几何图形。他忽然想起公司研发的运动算法,那些用无数数据拟合出的最优动作轨迹,此刻正在眼前的宗师身上完美呈现。

“力从地起……”刘宇低声复述叶问的话,脚跟着地微微发力,竟感觉到青砖下的泥土震动。这种与大地相连的触感,是他在现代钢筋森林里从未体验过的。后颈的齿轮印记突然轻颤,他“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叶问的影子在月光下重叠,两种不同时代的武学气息,正在他体内编织成新的脉络。

药汤的余温还在皮肤上流转,刘宇忽然笑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当科技创业者遇上咏春宗师,当智能手环的数据流汇入拳风的轨迹,他终将在两个时空的裂缝里,炼就属于自己的“时空跤”。而那些让他牵挂的人、未完成的事业,或许正是他必须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的“势”。

窗外,老梅的第一朵花悄然绽放,香气混着远处飘来的鱼丸鲜香,在1930年的冬夜里,为这个来自未来的异乡人,织就第一片温暖的茧。而他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武馆的木人桩前,一场关于时间与力量的对话,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