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灵在无边的痛楚中猛然睁眼。
那不是寻常的疼痛,而是千万条毒虫同时噬咬骨髓的酷刑。他想嘶吼,喉咙却像被烙铁烫过,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在青砖地上溅开一朵朵暗红梅花。
“这是...黄泉路?“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残阳如血,透过窗棂将斑驳光影投在土墙上。三把破旧的柳叶刀在墙上投下狰狞剪影,墙角药篓里晒干的断肠草散发着苦涩气息。而屋子中央——那口仍冒着袅袅青烟的铁锅,锅底残留的暗红砂粒正发出“嗤嗤“声响,像毒蛇吐信。
记忆如潮涌来。他分明记得实验室爆炸时刺目的白光,而现在...厉灵缓缓低头,看见一双布满紫色毒斑的手掌。指甲泛着死灰色,掌心纹路里还嵌着几粒暗红砂砾。
“毒砂掌?“
这念头刚起,海量陌生记忆便如决堤洪水冲入脑海。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厉灵,是铁砂武馆最末等的小金主弟子。资质鲁钝,为求突破竟强练五十两购买的武馆《五毒砂掌秘要》,最终...
“毒火攻心而亡?“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每块骨头都像被铁锤敲碎重组。木桌上摊开的羊皮卷上,朱砂字迹如血:“赤铁砂三斤,砒霜一两,赤炼蛇粉半两...文火炒制七日,砂现暗红方成...需配'青灵散'每日三服...“
目光扫过桌角空瓷瓶,厉灵突然明悟。原主定是为求速成省去解药,落得毒发身亡。正苦笑时,衣袖不慎带翻铁锅。
“哗啦——“
暗红砂瀑倾泻而下,几粒毒砂溅上手背。霎时间,钻心灼痛直冲天灵盖!那砂粒竟如活物般钻入毛孔,所过之处经脉尽数染成暗红。整只手掌转眼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皮肤下似有岩浆流动。
“要步原主后尘了...“
就在绝望之际,丹田突然升起一股灼热气流。那热流所到之处,肆虐的毒素竟如雪遇沸汤,纷纷化作精纯能量。
厉灵福至心灵,想起《鹖冠子·环流》中的“物极则反,命曰环流”的至理,当即盘坐调息,双掌相对置于丹田。随着呼吸吐纳,皮肤下暗红色气流如活物般游走,在经脉中形成九道循环。每当气流经过手少阳三焦经时,便会泛起熔岩般的炽热光泽。
他凝视着掌心腾起的赤色气焰,那火焰不似凡火,倒像是流动的毒液与火焰的混合体。最奇诡的是,火焰中心隐约可见一条赤练蛇虚影,蛇信吞吐间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腥甜气息。
“嗤——“
手掌按上木桌的瞬间,青烟腾起。桌板竟如腐土般被熔出三寸深的掌印,边缘木炭泛着妖异红光。他凝视掌心,只见暗红气流在劳宫穴形成漩涡,隐约凝成赤练毒蛇之形。
“赤炼真气?“
《秘要》末页记载浮现心头:“万毒淬体,九死一生。若得天道垂青,可化毒为火,熔金炼玉...“窗外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阳照在掌心,将那暗红气流映得如同流动的血玉。
厉灵突然长笑出声,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前世钻研化学时,他早悟透“毒药本是良药,只在剂量之间“的道理。如今这具身体历经生死,反倒成就了传说中的“赤练火“。
他并指如剑,暗红气流在指尖凝成三寸气芒。随手一挥,墙角药篓无声裂成两半,断口处焦黑如炭。
“好一个毒极生阳!“厉灵负手望天,但见暮云四合,星斗初现。前世种种如烟消散,唯剩掌心灼热提醒着新生。
暮色四合时分,厉灵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带着毒砂腥味的山风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
庆阳城在十里外的平原上铺展,晚霞为青砖城墙镀上金边。护城河像条银带绕城三匝,倒映着城内渐次亮起的灯火。最显眼的是城中央的七层摘星楼,飞檐上铜铃随风轻响,叮咚声竟隐约可闻。
但厉灵的目光很快被近处景致吸引。小屋建在半山腰,门前三亩梯田顺着山势层层而下。时值初夏,稻浪翻滚如碧玉棋盘,田埂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菊。一条清溪自山涧奔流而下,在田边汇成半亩见方的池塘,水面浮着几片新荷。
“这便是...我的田产?“
记忆碎片浮现:原主父母早亡,留给独子这三亩上等水田。本可衣食无忧,但那少年偏要变卖收成去武馆学艺。厉灵蹲下身,指尖轻触稻穗,赤蛇真气自动收敛,生怕灼伤这些青苗。
池塘边有棵歪脖子枣树,树下歪斜着块青石碑。拂去苔藓,露出“厉氏夫妇合葬于此“的刻字。碑前供着的野果尚新鲜,想来原主虽痴迷武学,倒未忘孝道。
“倒是个重情之人...“厉灵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