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七王爷一行人走后

七王爷一行人走后,牢房里似乎比之前更加死寂,空气也仿佛更加粘稠。楚楚靠着墙壁,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萧清衍

他的出现太巧合,他的问题太精准。那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的一颗心?他真的是无意间路过,随口一问吗?还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楚楚的脑海里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一个刚入宫、无权无势的小宫女,怎么会引起一位王爷的注意?除非是她被诬陷的这件事本身,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者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关注?

不管原因如何,萧清衍那句可曾请太医院验过,就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虽然他没有转动,但已经指明了方向。

李公公的态度虽然轻慢,但楚楚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迟疑和心虚。这说明,王爷的话,并非毫无分量。

时间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李公公良心发现,或者指望那位神秘的七王爷再次出现。

她必须主动出击,将七王爷无意中或者有意点燃的这星火,烧成燎原大火,烧到李公公不得不正视!

怎么做?

硬闯、呼喊、喊冤?没用,只会被当成疯子处理掉。

她唯一的武器,就是她的大脑,和她已经成功植入李公公心中的鬼神印象。

楚楚闭上眼,调整呼吸,开始酝酿情绪。她回想着前世做过的危机干预案例,模仿着那些处于极度恐惧和精神崩溃边缘的人的状态。

当一个狱卒端着一碗馊掉的稀粥,不耐烦地从牢门下方的小洞塞进来时,楚楚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恐惧或故作神秘,而是一种极度的、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景象的空洞和涣散。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抓挠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样。

啊!黑气!好浓的黑气!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在空旷的牢房和走廊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它缠上来了!它缠上来了!它说真相被掩盖,怨气难消要、要找替身了!下一个下一个就是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碗稀粥,仿佛那碗里不是食物,而是致命的毒药,或者某种媒介。

那狱卒吓了一跳,手一抖,稀粥洒了大半。疯了!我看这小蹄子是真疯了!他骂骂咧咧地,却不敢再靠近。

楚楚的表演还在继续,她蜷缩在角落,抱着头,身体剧烈地抽搐,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血不是人血,字也不是我写的,冤枉好冤枉,它不肯走,它说谁碰了那东西,谁就要倒霉,除非让它见光让干净的人验看

她的话语混乱而破碎,却精准地重复了几个关键信息:血、字迹、冤枉、验看,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诅咒和倒霉。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狱卒,甚至惊动了正在不远处处理事务的李公公。

李公公皱着眉头走过来,看到楚楚那副仿佛被恶鬼附身的样子,脸色也有些发白。尤其是听到谁碰了那东西,谁就要倒霉”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袖袋那里正放着作为证物的布偶!

吵什么吵!堵住她的嘴!李公公厉声喝道,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公公堵不得啊,一个年长些的狱卒小声劝道,小的听说,这种中了邪的人,要是强行打断,那邪气可是会转移到旁边人身上的

迷信,有时候是最好的武器。

李公公脸色更加难看。他想起白天七王爷那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又看看眼前这个疯疯癫癫、嘴里却不断重复验看、干净的人的小宫女,心里那点本就存在的疑虑和恐惧被无限放大。

万一这小蹄子说的是真的呢?万一那东西真有什么邪祟?万一真如她所说,不验看清楚,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七王爷可是金枝玉叶,他问过的话,自己完全置之不理,万一将来真出了什么事,追究起来

一时间,李公公只觉得后颈发凉,冷汗涔涔。

他盯着楚楚看了半晌,眼神阴晴不定。最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罢了!他像是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对着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吩咐道,去,把那晦气玩意儿送到太医院去!让张院判他们看看,那上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就说是七王爷的意思!”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给太医院那边施压。

小太监领命匆匆而去。

牢房里,楚楚的疯癫渐渐平息下来,她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但她的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楚楚瘫坐在地上,身体因为刚才那场耗尽心力的表演而不住地颤抖,冷汗湿透了本就单薄的囚衣。她大口喘着气,后背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痛,眼前甚至有些发黑。但她的意识却异常清醒,大脑飞速运转,复盘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评估着成功的几率。

她知道,自己是在赌。赌李公公的迷信和惜命,赌太医院还有一丝职业操守,更赌那位七王爷萧清衍的出现并非偶然,他那句看似随意的话能真正起到震慑作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不知道太医院需要多久才能给出结果,也不知道李公公会不会中途变卦。万一太医院敷衍了事,或者李公公压下了结果,她不敢再想下去。

与此同时,太医院。

被派去的小太监捏着那个用帕子层层包裹的布偶,一路小跑,心里也瘆得慌。到了太医院,他找到值守的张院判,将李公公的话,特别是七王爷的意思转述了一遍。

张院判年过半百,医术精湛,为人严谨,最是看不得这些乌七八糟的巫蛊之事。他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接过那证物,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其放在干净的白瓷盘中。

布偶做工粗糙,针脚歪歪扭扭。上面沾染的所谓血迹颜色暗沉,带着一股奇怪的腥气。张院判凑近闻了闻,又用银针蘸取少许,放在灯下仔细观察,随即轻蔑地嗤了一声。

哼,鸡血混了点红土罢了,也想冒充人血?

他又看向那上面用红色液体书写的模糊字迹,字体稚嫩扭曲,根本不像是出自一个能在尚服局当差、必然识文断字的宫女之手。

李公公也真是越发糊涂了,拿这种东西来糊弄鬼呢!旁边一个年轻的太医忍不住低声嘀咕。

张院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虽然他也觉得荒唐,但既然是慎刑司送来的,又是七王爷的意思,无论真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他一丝不苟地将检验结果记录在案:查,布偶一体,针刺七处。所染红色液体,验为禽血与赤土混合物,非人血。书写字迹粗陋,墨迹未干透,似仓促所为。

记录完毕,他将报告封好,交给那小太监:拿回去给李公公复命吧。至于这背后是谁在捣鬼,就不是他太医院该管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