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悲剧的一生

嫦娥闭上双眼，身子缓缓升起，一步步地飘向空中。

她飘出了屋子，后羿连忙追了上去，大声喊道，“你要去哪里？”

她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回……哪里？”

嫦娥未曾回答，她的容貌未曾改变，但气息却不知为何和以前已经完全不同。

那种原本略带的一丝清冷和孤高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彻彻底底的冰冷。

后羿呆立原地，只觉得眼前之人仿若不再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而是某种遥不可及的存在。

嫦娥的身形越飘越高，直至后羿再也看不见。

她飘至了云空之上，飘至了星辰之中。

此时的嫦娥，体内药力化开，法力越发如臂使指，神识激荡之间，诸多记忆一一浮现。

她缓缓举手，先前消失不见的射日神弓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她抬起弓，月华缭绕，手指搭弦，万千银光凝成一箭。

就在此时——

“嫦娥！”

一声急呼，终于姗姗来迟。

电光火石之间，云霄已经挡在了嫦娥身前。

“你冷静些！”

云霄急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若真的射日，天地之间还会容你吗？”

嫦娥恍若未闻，“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霄一言不发，只一把拉住嫦娥的手，“我知道，你是嫦娥！”

“嫦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嫦娥的手指微微一紧，“我当然记得……可我也记得，帝俊是怎么见宝起意，欲要置我于死地的。”

“我不知道你和天帝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你一箭下去，我兄长风灵的千年心血，毁于一旦。”

“嫦娥，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个话，但是……我求求你，不要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好吗……”

“六日……”云霄的语气低沉了下来，“后羿亲手杀了他，但其实，是你劝他射箭的吧。”

“可若你现在射日，巫妖之间必有一战，战火席卷天地，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到那时，你的恨就能消吗？”

“我不管你如何恨，我不求你放下仇怨，我只求你想清楚——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沉默良久，嫦娥低声开口，“可我……已经杀了他。”

“我知道，所以，请你相信风灵吧，相信他……”

“我知道，你也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但你若现在真的把这支箭射了出去，就没有人再能给你那个公道了。”

她缓缓开口，“可我，已无退路。”

“嫦娥，你当然还有退路。”云霄踏前一步，“你还有我。”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我只知道，我认识的嫦娥，那个只认识了短短几天的嫦娥，绝对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良久，她一声轻叹，“云霄，我真的好累。”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恨什么，太久远了，我自己都不确定太阴星上的那个是不是我。”

“我就是她吗？还是她已经死了，只是留下了我。”

云霄握着嫦娥的手越来越紧，“我不知道，但是，嫦娥，你已经报仇了，已经结束了，从今天开始，继续为自己活着吧。”

月华洒落，辉映着二人的身影。

片刻后，嫦娥缓缓退开。

“我……想去月亮上。”

“我不想留在人间，不想再卷入这许多因果……”她微微一笑，“云霄，有空记得来看我。”

云霄一怔，终究只是点头，“好。”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嫦娥，你欠下了谁的因果吗？”

“现在已经不欠了。”

嫦娥摇了摇头，“有人早有谋划，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天上银盘高挂，嫦娥的身形随月光升起，一步步向天而去。

而云霄，亦只是望着她的背影，默默立于空中，直到那一点身影彻底消失在月色之中。

从此月宫之上，多了一位大罗金仙。

不说嫦娥自此长居太阴星上，后羿却还是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许久之后，才似从梦中惊醒。

后羿没有再做出任何事情，只是向所有巫族宣布了自己即刻将要赴东海受罚的消息。

第二日清晨，云开雾散，后羿站在部落之中，身后是全部落的族人。

此去东海，虽是为刑罚，总还有归来之日。

但在他尚未踏出部落门口之时，人群中忽然爆出一声冷哼。

“堂堂巫族大巫，今日倒也落得个罪人之身，不知礼数，胡乱出手，还妄想博取怜悯。”

声音之刺耳，顿时引得众巫纷纷回首。

只见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人，引得刑天怒目圆睁，“你是何人？”

那巫却只冷笑一声，“在下逄蒙，巫族边部，自认不才，却也知些礼数。”

“后羿此番误杀妖族太子，被判东海镇压，已是得木公庇护，可见其所为已失仁德。”

此言一出，周围巫族顿时勃然色变。

后羿却只是停下脚步，缓缓转身，望着那人，“你说我不知礼数？”

“难道不是？”逄蒙讥笑一声，“杀子之仇，血债血偿，却有人当你为英雄，岂不荒唐？”

“我从未避过责，如今已认罪受罚，你还想如何？”

刑天怒喝一声，踏步上前，“你是何等货色，也敢在此乱嚼人舌根？”

逄蒙却不惧，仍是挺身直立，“我不过说些实话，若你们心虚，便当我未说——可若连实话都听不得，那你们也不过是笑谈罢了。”

夸父上前一步，将刑天拦下，低声道，“刑天，莫要动手，他的话，不值一哂。”

后羿并没有在意这些争吵，只是制止了这场纷争。

随后直接转身离去。

却无人发现，逄蒙的袖中，一柄短弓悄然出现，藏于暗中。

后羿走得极缓，似是在同这片土地做最后的道别。

突然一声异响——

后羿眉头一皱，刚欲侧首，一缕寒光已破空而至！

那是一箭，快如雷霆，狠若毒蛇，直射心脉！

那箭矢穿心而过，鲜血如泉涌出。

“后羿！！！”

逄蒙看着倒下的后羿，脸色阴沉，却并未多留，身形一动，便遁入高空，消失于万里云层之上。

“啊啊啊！”

刑天几欲疯狂，同样杀上高空，追将过去。

可怜后羿辛苦半生，遭逢算计，不明所以，一命呜呼。

长拜深山求灵药，不得佳人泪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