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斩尸

风灵垂下眼帘，轻声道：“终究是我功亏一篑。”

女娲闻言，却忽然冷笑一声，“功亏一篑？”

“你那两个兄长，意欲屠尽人族，冥顽不化，早已坠入业海。”

她语气冷淡，“他们若非你阻拦，怕是我兄长那最后的一丝真灵也不会留下。”

风灵却不言，只是闭目不语。

女娲注视他片刻，语气稍缓，道，“你心中不忍，是你之仁。可你也该知，今日之果，皆由昨日之因。帝俊、太一之死，是他们之命，你无需再自责。”

殿中一时又陷入沉寂。

许久，他才低声道：“他们……可还有一丝残魂存于天地之间？”

女娲眉头一动，摇头道，“你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

她拈指掐算，良久才叹道，“帝俊自祭元神，已是魂飞魄散，天地不留其痕。”

“太一之魂，也燃尽于先天灵火之中，连因果都已斩断。”

“即便是我，也寻不到半分。”她平静道，“你若执意要寻，只会自困其间，寸步难行。”

“以你圣人手段也不可？”

“风灵，莫要着相。”

女娲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莫说他俩已经陨落，若他们不死，我还要出手再杀了他们。”

“他们杀人族无数，我身为人族圣母，怎可置若罔闻？”

“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这笔血债便此打住。风灵，你切莫再为此事生妄念。”

风灵沉默半晌，缓缓起身，朝女娲深施一礼，“多谢娘娘解惑。”

女娲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道，“你终是通透之人，望你莫失初心。”

她站起身来，望向殿外，声音清远，“你若无旁事，便在我宫中静养几日。我自为你护道。”

然而下一瞬，风灵坐于原处，气息陡变。

只见一股无形道意自他体内升腾。

女娲目光一凝，低声喃喃，“这是……”

风灵却仿佛未察觉自身异状，只在哀叹与无奈中一步步迈入某种极境。

一念执着，一念释然。

悲从中来，心如死灰，然而就在这破灭之境的一刹那，一线清明贯通全身。

“纵天道无情，我自有情；纵世间无义，我自成义。”

风灵身形一震，浑身气机猛然一涨，一道苍茫虚影自他背后浮现，随即轰然崩碎。

一尸当即斩断，风灵将其寄于龙旋羽之上。

他修为早已停在大罗金仙之境多年，如今遭逢大变，斩去一尸乃是水到渠成之事。

女娲注视着他，半晌才轻声一叹，“大道之难，正在于此……恭喜你，风灵。”

风灵收敛气息，拱手行礼，“谢娘娘护道。”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风灵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道，“我想去看看他们最后陨落之地。”

女娲望着他，终究未再阻拦，只是点了点头，“去吧，但莫要沉湎。”

她忽又转身，步至殿门前，望向远处道，“你今既醒来，还可去见一人。”

风灵一怔，随即问道，“不知是何人？”

女娲轻轻道，“一个名叫云霄的姑娘。”

“云霄？”风灵神色微变，“她竟在此处？”

“她寻你踪迹多年，数年前才寻至娲皇宫，知你在此处沉睡，便留于宫中，不曾离去。”

女娲转回身来，淡淡一笑，“如今你醒了，还是见她一面为好。”

风灵心头微震，立刻起身，“我去见她。”

女娲挥袖一引，一道光华自旁边缓缓升起，映入风灵眼中的是一座静室。

风灵步入其中，一眼便看到了云霄。

“云霄。”

那道身影微微一震，随即回身，望见来人，眼中倏然泛起泪光，“兄长……”

风灵望着她，眼中也浮上一抹复杂情绪。

他终是轻轻一叹，“这些年……辛苦你了。”

“能知道兄长你还活着就好了……不然，云霄此身，不知去向何方了。”

两人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看出那份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感慨。

沉默片刻后，云霄轻声开口，“兄长，我有事要与你说。”

风灵略一颔首，“你说。”

云霄定了定神，道，“兄长，你可知原本巫妖之间已现和平迹象，为何又突然陡生大战？”

风灵摇头，“那时我尚在……闭关……不知外界如何。”

“那大战……起得蹊跷。”

云霄沉声道，“妖族和巫族维持表面和平多年，却在突然爆发死战。”

“巫妖大战的最初，还要从后羿射杀六日开始说起。”

风灵一时沉默下来，掐指一算，多多少少求得一些当年之事。

“据说夸父大巫原本已经和六日太子商量好，六日已然伏法，束手就擒，却被后羿突然暴起射死。”

“自此之后，纵使再多波折，我想，这巫妖大战也很难制止了。”

风灵也点点头，“十日他们……一向听话，虽有些顽皮，但是从不越界。为何会突然降临洪荒大地，造成生灵涂炭？”

“后羿又为何会如此果断地射杀六日，还是在夸父在场的情况下，我当年亲赴巫族，与帝江商议之事不假，巫族虽狂，却不是言而无信之辈。”

“古怪，太古怪了。”

“这也是我疑惑之处。”

云霄说道，“我有一位好姐妹，名唤嫦娥，当年曾在后羿身旁一段时日，或许知晓其因。”

“不过如今，她已隐居太阴星了。”

云霄顿了顿，道：“若兄长真想明了这段过往，不妨亲往太阴星走上一遭。”

“太阴星……也好。”

他喃喃自语，随即看向云霄，“你便留于娲皇宫，安心静养。我不日就去见一见这位嫦娥仙子。”

云霄却摇头，“我要同兄长一道。”

她神情执拗，“兄长，你我岂能刚见便又分离？况且，我与嫦娥也有多年情谊。”

风灵沉默片刻，终究点头，“那便一同前去。”

“不过，我此行却非径直前往太阴星，还有他处要先去，你要随我一起吗？”

“自是跟随兄长。”

言至于此，风灵轻轻向着空中一拜，口中道，“多谢女娲娘娘指路，风灵感激不尽。”

云霄也言，“多谢女娲娘娘。”

女娲只言道，“无妨，风灵，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只盼你此行平安顺遂，诸事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