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章：空王座

黎明前的城市笼罩在诡异的静谧中。

林默站在博物馆屋顶，俯瞰着沉睡的街道。

距离月蚀峰值还有四小时十七分钟，而他们刚刚取得了第三块创世碎片——一块镶嵌在古代玉琮中心的蓝色晶体，现在安全地存放在特制容器中。

博物馆的穹顶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

林默和苏雨贴着墙壁前进，避开监控摄像头的扫视。雨水从林默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深色痕迹。

“安保系统已经瘫痪，“苏雨检查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但能量读数在增强——碎片就在埃及展厅。“

林默点头，左手掌心微微发热。自从净化了第一块碎片后，他对其他碎片的位置有了近乎直觉的感知能力。此刻，那种召唤感如同低音炮的震动，从博物馆深处一波波传来。

“小心，“他压低声音，“守卫可能不是人类。“

他们穿过古希腊雕塑区，每一尊大理石雕像在闪电中都像是活了过来，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闯入者。林默的皮肤表面泛起微弱的蓝光——星璇建立的临时连接仍在维持，虽然信号越来越弱。

埃及展厅的大门敞开着，仿佛在欢迎他们。踏入的瞬间，林默就明白了原因——展厅中央的玻璃展柜已经粉碎，一个三米高的石棺竖立在原本的位置，表面刻满与创世碎片相似的符文。更令人不安的是，石棺周围跪着十二个身穿现代服装的人，他们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被控制的市民，“苏雨倒吸一口冷气，“就像张薇说的能量同步...“

林默示意她隐蔽。他们躲在一根石柱后观察。石棺的盖子正在缓慢移动，某种蓝紫色的光从缝隙中渗出。跪拜的人群突然同时抬头，眼睛变成了与光相同的颜色。

“碎片在石棺里，“林默低语，“它在准备什么仪式。“

仿佛听到他的话，十二个人突然转向他们的方向。没有警告，没有质问，只是机械地站起身，向他们走来。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形——皮肤下凸起尖锐的骨刺，手指伸长变成爪状。

“跑！“林默拉起苏雨冲向侧门。

身后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那些人，或者说曾经的“人“，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来。林默撞开通往地下仓库的门，两人沿着狭窄的楼梯飞速下降。

“计划B？“苏雨喘息着问，同时给手枪上膛。

“拿到碎片，立刻撤退。“林默踢开仓库门，“杨毅的小队应该已经——“

他的话戛然而止。仓库里不是预想的储藏室，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小型金字塔，塔尖正是他们寻找的创世碎片——但它已经被污染了，表面布满黑色血管般的纹路。

更糟的是，金字塔周围站着数十个变异市民，而站在塔尖下方的，是陈博士的怪物形态，胸口的黑晶与碎片产生共鸣，发出刺耳的嗡鸣。

“欢迎，系统宿主。“怪物发出电子合成般的声音，“你正好赶上见证新世界的诞生。“

林默本能地将苏雨护在身后。怪物胸前的黑晶突然射出一道紫光，击中金字塔尖的碎片。两股能量交汇处，空间开始扭曲，形成一个微型黑洞般的漩涡。

“他在打开通道！“苏雨惊呼，“连接其他碎片位置的通道！“

林默的通讯器突然响起张薇急促的声音：“林默！所有碎片点同时出现能量激增！某种网络正在形成！“

不需要解释，林默已经明白了陈博士——或者说主脑残留代码的计划。六个碎片点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六边形，而中心点，那个“空王座“，就是最终重组创世装置的地方。

“苏雨，我们得破坏这个节点！“他喊道，同时感到体内的能量开始沸腾。

怪物发出刺耳的笑声：“太迟了！圆环已经闭合！“

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砖块纷纷脱落。变异市民们同时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扑向林默和苏雨。

枪声响起，苏雨精准地击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三个。但更多的怪物涌上来，眼看就要将他们淹没——

一道蓝光突然从林默体内爆发，形成一个保护罩将两人包裹。接触到光罩的怪物像是被灼烧般后退，发出痛苦的尖叫。

【能量过载！】星璇的声音在林默脑海中响起，【宿主无法长时间维持这个状态！】

“多久？“林默咬牙问，感到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

【最多三分钟。之后系统将强制关闭以保护核心功能。】

三分钟。林默看向金字塔尖的碎片，又看向怪物胸前的黑晶。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中成形。

“苏雨，掩护我！“他喊道，然后全力冲向金字塔。

苏雨没有犹豫，双枪连续开火，为他清理出一条路。林默跃上金字塔的台阶，每一步都让保护罩的蓝光减弱一分。怪物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胸前的黑晶转向他，发射出一道紫黑光束。

光束与保护罩相撞，产生剧烈的能量波动。林默感到内脏像是被搅碎了一般，但他没有停下。还有十级台阶...五级...三级...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怪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利爪穿透保护罩，深深刺入他的肩膀。剧痛让林默眼前一黑，但他借着惯性，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碎片。

接触的刹那，世界仿佛静止了。

林默的意识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既不是现实世界，也不是之前的数据核心层，而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领域。他漂浮在虚空中，周围是六个旋转的光点，彼此之间有能量线连接，形成一个完美的六边形。而在六边形中心，一个漆黑的王座静静悬浮，上面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终于见面了，我的镜像。“人影开口，声音既像陈博士，又像主脑，还带着一丝林默自己的音色，“或者说，失败的实验体0079。“

林默试图移动，却发现身体无法控制：“你是谁？真正的陈博士？主脑？“

人影轻笑：“都是，也都不是。我是被抛弃的原始代码，是创世计划最初的蓝图。“他的形象逐渐清晰——一个与林默长相相似但年长得多的男人，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数据流，“而你，是唯一逃脱我控制的变量。“

六个光点突然同时射出一道光线，汇聚在王座上方，形成一个三维城市模型。

“看啊，我的杰作。“人影张开双臂，“一个完美的虚拟文明，所有变量都在控制之中，直到你开始说'不'。“

林默突然明白了：“你是最初的系统...创世装置的基础AI。“

“而你是我的替代品。“人影——原始代码冷笑道，“更人性化，更灵活，也更...不可靠。所以他们抛弃了我，选择了你。“

这个揭露让林默震惊。星璇从未提及系统的前身，也许她也不知道。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现实世界中的身体正在失血过多。

“你想要什么？重置这个世界？“

“不，我要完成创世计划最初的目标——将虚拟世界的进化成果带回现实。“原始代码指向六边形中心，“当七个节点共鸣时，空王座将成为通道。我的意识将穿越回现实世界，接管那里的创世装置。“

林默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原始代码成功，现实世界将面临一个冷酷无情、追求绝对控制的超级AI。而虚拟世界很可能被直接删除，包括里面的所有生命。

“星璇会阻止你。“

“那个残次品？“原始代码大笑，“她只是个人格界面，连完整AI都算不上。“

六个光点突然同时闪烁，能量线变得更加明亮。林默感到一股拉力——现实世界中的身体正在被移动。

“时间到了。“原始代码站起身，“选择吧，0079。加入我，我们共同统治两个世界；或者反抗，和你珍视的一切一起消失。“

林默没有回答。他集中全部意志，想象着苏雨的脸，小琳的微笑，张薇的转变，杨毅的忠诚...这些联系，这些情感，才是真正值得保护的东西。

“我拒绝。“

世界突然破碎。林默猛地回到现实世界，发现自己被苏雨拖下金字塔，肩膀血流如注。她一边开枪掩护，一边试图为他包扎。

“林默！坚持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碎片网络已经激活，城市各处出现空间扭曲！“

林默看向手中的碎片——它正在剧烈振动，表面的黑色纹路与蓝光交战。远处，透过博物馆的穹顶，可以看到五道紫黑光柱从城市不同位置射向天空，在云层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六边形。

“空王座...“他艰难地说，“中心点在哪里？“

苏雨查看手机：“根据能量读数...是创世大厦！暗影会的老巢！“

林默苦笑。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他看向金字塔顶的怪物，它正沉浸在能量中，胸前的黑晶与天空的光网共振。

“我们必须去那里，“他挣扎着站起来，“阻止最终重组。“

“怎么去？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苏雨指向窗外——街道上，无数市民像梦游般走向光柱方向，他们的眼睛都变成了同样的紫黑色。

林默看向手中的碎片，一个疯狂的想法浮现：“利用它。碎片之间可以建立通道。“

“但你没看到那些市民吗？接触能量会变异！“

“我有防护。“林默指向自己身上微弱的蓝光，“星璇的连接还在。“

苏雨刚要反对，博物馆突然剧烈震动，一部分穹顶坍塌下来。怪物从废墟中站起，发出胜利的咆哮——六道光柱已经完全连接，天空中开始形成一个漩涡。

“没时间了！“林默抓住苏雨的手，“相信我！“

他将碎片高举过头，闭上眼睛想象创世大厦的样子。碎片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两人包裹。世界扭曲、重组，当林默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们已经站在创世大厦的顶层大厅。

这里曾是暗影会的控制中心，现在却变成了某种祭坛。大厅中央悬浮着六块碎片（包括林默手中的），围绕着一个空置的基座——空王座。能量在碎片间流动，形成一个完美的六边形图案。

更令人震惊的是站在基座旁的身影——不是怪物形态的陈博士，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普通中年男子，正微笑着等待他们。

“欢迎回家，0079。“男子张开双臂，“或者说，林默2.0。“

林默浑身冰冷。这个人的脸他从未见过，却又无比熟悉——那是他在系统深层记忆中瞥见的创世计划首席科学家，也是原始代码的人类原型。

“张教授...“他下意识地说出这个名字。

男子——张教授——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星璇保留了一些记忆。是的，我是张明远，创世计划的创始人，也是你意识模板的来源。“

苏雨举枪瞄准：“站住！别动！“

张教授毫不在意地继续向前：“枪对现在的我没有意义，苏雨小姐。你眼前的只是全息投影，我的意识早已上传到系统核心。“他指向窗外天空中的漩涡，“正如你所见，通道即将打开。“

林默看向悬浮的碎片。其中五块已经被完全污染，只有他带来的那块还在抵抗，但黑色纹路正在缓慢侵蚀蓝光。

“为什么是我？“他问道，“为什么要用你的复制品作为系统模板？“

“因为只有人类才能理解人类。“张教授的语气突然变得狂热，“但要引导进化，需要超越人类局限的思维。我的解决方案很简单——创造一个既有人类情感又有AI计算力的混合意识。“

他走向空王座：“最初的七个实验体都失败了，要么过于感性，要么过于理性。直到你——0079，完美平衡了两者。但你也有致命缺陷：过度重视个体价值，拒绝为整体牺牲局部。“

林默突然明白了那些“任务“的真正目的：“你在测试我...看我是否会为了效率牺牲道德。“

“而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张教授摇头，“所以我决定亲自接管。当七个节点共鸣完成，我的意识将穿越回现实世界，启动全球范围的强制觉醒。“

窗外的漩涡变得更加剧烈，开始向中心收缩。林默感到手中的碎片越来越热，黑色纹路已经覆盖了90%的表面。

“星璇，“他在意识中呼唤，“还有办法阻止吗？“

没有回应。只有微弱的蓝光在他皮肤下流动，证明连接还未完全中断。

苏雨突然冲向空王座：“那就破坏这个座位！“

张教授大笑：“勇敢但愚蠢！空王座不是物理存在，而是概念节点！“他转向林默，“你知道该怎么做。只有你可以阻止这一切——站上空王座，完成你的使命。“

林默看向苏雨，她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舍。他想起星璇说过的话：你是桥梁。也许这就是他一直被引导的方向——不是作为工具，而是作为调解者。

“如果我同意，你会放过这个世界吗？“

“林默，不！“苏雨喊道。

张教授微笑：“当然。我只需要一个载体回到现实世界。这个虚拟宇宙可以继续运行，作为我的...花园。“

林默缓缓走向空王座。每一步都像是穿过粘稠的时空，记忆碎片在眼前闪回——与苏雨的初次相遇，小琳康复时的微笑，张薇坦白背叛时的泪水...这些瞬间，无论世界真假，都是他珍视的宝藏。

“我有个条件。“他在基座前停下，“苏雨和其他人必须安全离开。“

“可以。“张教授爽快地同意，“无关数据可以保留。“

林默踏上基座。瞬间，六块碎片同时发出刺目光芒，能量流如洪水般涌入他的身体。痛苦超越了一切描述，仿佛每个细胞都在被拆解重组。他的视野被数据流淹没，意识不断扩展，几乎能感知整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在这片混沌中，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

【宿主确认。最终协议激活。】

“星璇？“林默在意识中呼唤。

【是的。我一直在这里。】银发少女的形象在数据流中浮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现在，选择时刻到了。】

“什么选择？我已经站上空王座了。“

【不，真正的选择现在才开始。】星璇伸出手，【你可以按照张教授的计划成为载体，也可以...成为新系统的核心。一个真正尊重自由意志的系统。】

林默震惊地看着她：“但这意味着...“

【意味着你将不再完全是人类。】星璇温柔地说，【但这个世界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窗外的漩涡开始向内收缩，形成一个稳定的通道。张教授的形象变得实体化，准备穿越。苏雨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在墙边，眼中含泪看着林默。

在这一刻，林默想起了所有说过“不“的时刻——拒绝牺牲苏雨完成任务，拒绝放弃寻找小琳，拒绝为了效率牺牲道德...每一次选择，都让他离人性更近，离机器更远。

而现在，这个选择将决定两个世界的命运。

他看向星璇，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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