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底青苔漫过青铜鼎足,林焰指尖抚过新显的甲骨文,体温与鼎身的凉意相激,那些被淤泥覆盖的字迹突然渗出金血。「焰儿百日,以龙血祭星野,得角木蛟垂首」——父亲的笔迹混着婴儿脚印,在饕餮纹隙间若隐若现。萧雪儿倚着半截冰棺,发梢霜花落在棺盖的《地脉注》残篇上,将「双生逆鳞镇龙冢」的记载映得忽明忽暗。
“这是你父亲用本命精血刻的成长手札。”澹台明月点燃龙涎香,青烟在水中凝成苍龙七宿,尾宿处恰好与林焰脊骨的龙纹重合,“每道刻痕都对应着你周岁时的星象。”她指尖划过「见龙在田」的卦象,香灰突然在震位聚成凤凰尾羽。
萧雪儿忽然轻笑,冰晶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鱼形:“三百年前凤族圣女的祭典,倒像是给咱们写好了剧本。”鱼嘴一张一合,吐出她腕间冰晶镯的记忆碎片——红衣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熔岩上踏出禹步,每一步都在星图上点亮新的卦位。“她叫凤清舞,是我……也是你的师姑。”
林焰的手指骤然收紧,鼎足的婴儿脚印与他掌心的逆鳞完美契合。记忆中那个暴雨夜愈发清晰:父亲背着他登上陨龙渊顶,罗盘指针始终指着角木蛟星位,而襁褓里的自己,胸口正贴着半片泛着冰光的逆鳞。“所以九幽卫说的双生子,是指……”
“嘘。”澹台明月突然将卦签按在水面,离位卦签应声崩断,“潮汐要转了。”她望向暗流尽头,那里浮着半截刻满星图的船板,正是三百年前沉落的「观星舟」残片。
三人顺着暗流漂出潭口时,月光正将水面碎成万千鳞甲。岸边停着艘乌篷船,船头蓑衣老翁垂竿而钓,鱼篓上的天澜纹章被夜露浸得发亮。萧雪儿指尖的冰晶鱼突然钻进林焰袖口,在龙纹处化作冰蓝印记,鱼尾恰好补上他臂间鳞甲的缺口。
“坎水西流,不宜见客。”澹台明月按住林焰欲抬的手,袖中卦签映出老翁后颈的九幽刺青——那是玄冥卫特有的「血莲咒」。船头忽有萤火聚成隶体:「卯时观星台,携鼎足」。萧雪儿心口的胎记骤然发烫,冰晶鱼炸裂的瞬间,水面映出凤清舞被锁在药庐地窖的画面,她鬓间的碧玉簪,正与林焰父亲遗物上的纹路相同。
夜宿河神庙时,林焰用青铜碎片点燃篝火。火星溅到神像手中的浑天仪,铜球突然自转,二十八宿投影在萧雪儿身上,角木蛟星位与她心口胎记重合,映出冰凰与苍龙交缠的虚影。“明日去天澜学院,”澹台明月擦拭着青铜门碎片,裂痕在供桌上拼成「归妹」卦象,“记得走兑宫位,那里的星图石碑藏着《连山易》残卷。”
更鼓敲过三声,萧雪儿蜷缩在神龛后,指尖凝着半块桂花糕。冰晶从指缝蔓延至糕点,却始终护着中心未化的鎏金火苗:“小时候偷拿膳房的点心,师尊总说我像冰凰偷火。”她掰下一半递过来,糕屑落在火中,竟发出龙鳞相击的清响,“现在才知道,偷的是龙族的逆鳞火。”
庙外雨声渐急,天澜学院的观星台在云隙间若隐若现。林焰望着琉璃顶折射的星光,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在他手中的半片玉简,上面刻着与鼎足相同的星图——原来早在他出生时,双生逆鳞的命运,就已在星野中写下了血墨。
萧雪儿忽然指着神像基座:“你看,这刻的是‘龙凰共舞图’。”斑驳的浮雕上,苍龙与冰凰首尾相衔,中间嵌着的凹槽,恰好能放下林焰的逆鳞与她的冰晶吊坠。当两枚信物凑近时,神像眼中突然溢出金蓝双色流光,在地面拼出一行即将消散的鳞文:
「星野问心,唯血可证。」
雷声在远方炸响,澹台明月的卦签突然全部竖立,指向观星台方向。那里的琉璃顶正渗出妖异的血光,与萧雪儿心口的胎记遥相呼应。而林焰掌心的逆鳞,此刻正贴着萧雪儿留下的冰蓝印记,像在呼应三百年前那场未完成的祭典——龙与凰的血,终将在星野下,问出天道最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