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何而生:从性别文化视角看网络文学中的男性生育题材
- 贾舒
- 2字
- 2025-04-22 17:40:30
绪论
第一节 研究意义与创新点
网络文学中的男性生育题材是指网络文学中所描写的男性生育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怀孕、生产等环节)。男性生育题材的文学其实古已有之,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中并不鲜见,然而随着父权制的确立和发展,男性生育题材逐渐成为一种禁忌般的存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伴随着后现代主义的颠覆性和解构性,以及女权主义运动的兴起,男性生育文学又在网络文学中得到了复兴,开始蓬勃发展。男性生育题材的网络文学缘起于科幻小说中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而产生的“无性生育”模式,但是作为描写人类起源的重要题材,在网络文学的感染式扩张和神话复兴的传统下,这类题材逐渐步出科幻的范围,开始广泛出现在以耽美文学为代表的各个领域内,并且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截至2017年年底,Google搜索MPREG(即男性生育Male Pregnancy,为欧美网络文学男性生育题材的标签)可以找到约2.96万条结果,欧美大型同人文学创作网站Fanfiction中可以找到含有MPREG内容的文章11000余篇,大型SNS社交网站LiveJournal中可找到结果18000余条,著名同人创作网站AO3(Archive of Our Own)中的男性生育题材作品达到了31275篇。在国内男性生育题材同样发展得如火如荼,以国内大型原创网络文学站为例:大型言情小说网站晋江文学城中的男性生育题材文学搜索可获得结果17000余篇,盛大旗下的原创文学门户起点中文网中可找到男性生育文学12000余篇,台湾原创文学站鲜网内包含文章20000余篇,百度搜索“男男生子”更可获得结果约2500万个。而这些还没有包括大量的散见于各中小型论坛中的网络文学创作,作为一个小众文学题材这种数量不可谓不惊人。(即使是网络文学中最走红的题材之一“穿越”题材,在起点中文网中的标签数也不过10万左右。)因此,对于男性生育题材网络文学的关注是很有必要的。
网络文学所具有的“民间性”则可以使其成为普通个体心声表达最适当的载体。“以史学眼光持论,人类文学史可以说是媒介演进、载体延伸的传播史,文学存在方式的每一次变迁都与一定的媒介载体和传播技术的进步相关联。”[1]
按照麦克卢汉的媒介传播史的划分,人类的历史总共经历了四个时期:口耳传播→拼音文字传播→机器印刷传播→电子媒介传播。口耳传播时期的文学大都是劳动群众集体创作的结果,例如神话和史诗。人们怀着对自然的敬畏为其小心翼翼地挂上一层帷幔,塑造了一个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的世界;史诗歌手在城邦之间游走,带着对英雄的崇拜将民间流传的故事整理传唱,绘成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此时的文学是大众的,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然而随着文字的发展,阅读与写作渐渐变成了贵族的特权,文字——如拉丁文与希腊文成了精英才能享受的高等教育,文学“日甚一日变成了操觚捉笔的文人雅士把玩书斋、挥洒才情的贵族书写,或者为文而造情的艺术实验场”[2]。印刷制品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种状态,机械复制时代的文学使作品能够更容易地被传播和阅读,传统权威的话语权在一定程度上被消解了——跨越时间与空间,人们可以直接地面对作品进行阅读、批评,文学也就更加容易为大众所接受。但是即使是工业化的大批量印刷依然存在成本较高、传播程度有限的问题。直到电子媒介特别是网络的出现,中心话语权被消解了,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界限不再清晰可见,而是变得暧昧不清。一台电脑和一根网线似乎使得人人都能够成为作者,人人都能够成为评论者,任何一部作品似乎只要发布就可以在转眼之间呈现在整个世界的面前。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许多的“普通人”通过键盘开始演绎自己的故事。屏幕里外之间成为人与人之间的物理隔阂同时却又带来最深刻的安全感,使得他们/她们可以更加轻易地通过网络表述自己的心声。因此网络文学不论是在个体的平民性上还是在思想的表述上都成为最适合考察群体特性的文学样式之一。而具体到男性生育题材网络文学上,由于这类作品基本是由女性作为主导(作者和读者大都为女性)的,所以在反映当代女性的心理和社会地位上可以说是具有相当的典型意义。
同时生育问题也一直是女性主义理论关注的重要论题。激进女性主义者费尔斯通就认为男/女性别的不平等根源在于男/女的生育角色。而仅仅通过社会性别制度变革不足以扭转这种局面,需要经由人工繁殖代替子宫孕育的生物学革命和社会学革命才能将男性和女性从社会人格的“男性气质”“女性气质”的强求一致中解放出来。[3]著名存在主义女性主义理论家西蒙娜·波伏娃也认为妇女真正的解放必须获得自由选择生育的权力,并向中性化过度。[4]在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者关于性别分工/家务劳动的争论中,生育也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米歇尔·巴雷特(Michele Barrett)就曾抱怨资本主义社会将女人的生育功能同社会指定她们的角色相混同,即用以维持男性劳动力的再生产,保护资本主义的统治和两性之间的从属关系。[5]而激进文化派女性主义者则认为男性疏离于生育之外,在她们的眼中生育是女性权力的一种,女性应该牢牢地将自然生育权力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以免被男性社会淘汰。兰西·雀朵洛(Nancy J.Chodorow)则进一步探讨了与生育相关联的母职问题。她在《母职的再生产:心理分析与性别社会学》(The Reproduction of Mothering:Psychoanalysis and the Sociology of Gender)中通过精神分析指出生育与养育并不是天然地联系在一起的,母爱并非天生,想要成为母亲的欲望其实是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再生产出来的。因此她建议实行双亲育儿,从而使男性和女性的发展更加平衡。[6]而由于在男性生育题材中两性间的问题碰撞较为强烈,因此对男性生育题材网络文学的研究,有助于更好地分析生育在女性与男性社会角色的区分中所担当的重要角色。
对于选题,还有以下两方面的考虑,首先是在女性主义研究的范畴内,男女平等是一个核心的问题,而生育不但是男性与女性之间在生理方面的最大区别之一,同时也是矛盾最为突出的部分。围绕着生育带来的影响,男性与女性在社会生活中产生了各种不平等的现象。于是大量女性网络文学作者通过这个题材,表达自己对生育文化的思考和对性别平等的诉求。尽管这个话题还属于小众文化的范畴,但其日趋扩大的作品数量和不断增加的受众已渐成气候,这里面包含着一种对现实社会性别文化的批判和未来社会的两性思考。因此作为性别文化和文学批评的专业研究,以男性生育题材的网络文学作为选题也就顺理成章了。除此之外,女性主义的最终任务就是打破菲勒斯中心的话语体系,实现性别平等。然而在菲勒斯中心话语体系的统治之下,绝大多数思想都难以摆脱父权制赋予的枷锁,换句话来说越是大众化的文化,就越容易贴近这个话语体系的核心。因此,任何一个可以颠覆这个话语体系的存在都显得十分珍贵。而作为颠覆男性权威、表达当代女性思想的男性生育题材,对于女性主义而言可谓是非常宝贵的研究对象。
然而作为小众文化现象的研究,本书也存在自己的困难之处。其一是从资料收集整理到分门别类再到分析研究工作量巨大。正是因为小众,所以没有前人的积累,只能依靠自己在浩如烟海的文献资料当中去沙里淘金,大量著作和天文字数资料的查阅整理,其时间和精力耗费可想而知。其二是这个选题的前人研究几乎是空白,基本找不到可供借鉴和参考的成果,几乎所有的论证和研究都只能由自己来独立完成,难度非同一般。而正因为如此,在研究中更容易发现和产生与众不同的观点和方法,也更容易实现创新。
总之,本题目的选择既基于网络文学中的男性生育题材蓬勃发展的现状和其所具有的“民间性”,也源于女性主义对于生育这一性别文化的核心论题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