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的晨雾裹挟着咸腥血气，九艘雕龙楼船劈开凝滞的海面。南宫家主立在旗舰玄冥号的犀角桅杆下，手中青铜罗盘指针疯转，盘面刻着的二十八宿星图正渗出暗金色黏液——那是噬星者的脊髓混着修士精血炼制的「引星浆」。
「左满舵！避开那团紫雾！」
嘶吼声未落，浓雾中骤然伸出三根缠满海藻的桅杆。腐朽的船帆上，前朝水师的蟠龙旗猎猎作响，旗面却爬满修真界禁术「血傀符」的咒文。九大世家的修士们还未捏完避水诀，就听见雾中传来铁甲摩擦声——三百具身披锈铠的骷髅踏浪而来，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青磷鬼火。
「是甲午年的定远残魂！」墨医的机关木鸢俯冲而下，翅羽间洒落的朱砂在空中凝成「六丁六甲护身阵」。可符阵触及鬼火的刹那，骷髅手中的燧发枪突然喷出裹挟星尘的铅弹，将南宫家两名金丹修士的头颅轰成血雾。
陆离的青铜义肢扣住船舷，永夜瞳深处流转的星河骤然坍缩。在他眼中，迷雾化作无数交错的星轨，每道轨迹尽头都连接着幽灵船桅杆上的青铜铃铛。那些铃铛的形制竟与母亲临终所握的一模一样，铃舌处嵌着米粒大小的青莲子。
「坎位七丈，震位三寸。」
洛清歌的天机尺点向迷雾，尺端北斗七星倒转，硬生生在星轨密网中撕开缺口。她足尖轻点跃至陆离身侧，月白鹤氅被鬼火映得幽蓝：「幽灵船是星尘所化，击碎桅杆上的蜃楼铃！」
话音未落，三艘幽灵船突然首尾相接，腐朽的船板如活物般重组。定远舰的残骸与九大世家的楼船竟融合成狰狞巨兽——锈蚀的炮管化作獠牙，噬星者的脊椎缠绕成尾，舰首像睁开青莲独目。巨兽嘶吼时喷出的不是水汽，而是凝成「兵」字古篆的星尘洪流。
「陆离！」
墨医甩出淬毒的青铜算筹，算珠在空中炸成「九宫锁灵阵」。陆离的义肢插入阵眼，噬星者脊椎贪婪地吞噬着阵法灵力。永夜瞳中的星河暴涨，他看见巨兽核心处悬浮的船舵——舵轮中央镶嵌的蜃龙逆鳞，正与三千幻尘镜同频共振。
「开阳位，天璇变！」
洛清歌咬破指尖在天机尺上画出「破军血符」，北斗第七星骤然坠入东海。星光贯穿迷雾的刹那，陆离的义肢化作青铜巨刃，裹挟着被吞噬的星尘劈向舵轮。金铁交鸣声中，蜃龙逆鳞迸发的青光吞没甲板，众人耳畔响起洪荒时代的龙吟。
当光芒散去时，幽灵船队已化作凝固的星尘雕塑。陆离的指尖触及逆鳞纹路，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识海：璇玑书院的祖师堂深处，三百根噬星者脊椎正摆成浑天仪阵势；现代都市的地下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老者将青莲子植入少女的颈椎……
「这不是幻境。」洛清歌的天机尺突然指向东南，「你们听。」
浓雾深处传来编钟奏响的《诗经·小雅》，曲调中混杂着涡轮引擎的轰鸣。十二艘钢铁巨舰刺破迷雾，舰首的赤龙旗上，璇玑书院的徽记正在青莲缠绕中缓缓转动。
铁甲舰的汽笛声撕裂海雾，璇玑书院的赤龙旗上泛起诡异青光。十二艘钢铁巨舰的甲板上不见人影，唯有无数青铜傀儡手持量天尺，机械地重复着占星手势。为首的旗舰「观星号」突然调转炮口，黑漆漆的炮管中竟喷出裹挟星尘的八卦阵图！
「这是…周天炼神阵的变式！」墨医甩出三枚青铜算筹，算珠在空中炸成金色屏障。八卦阵图撞上屏障的刹那，阵眼处的阴阳鱼突然倒转，将屏障灵力尽数吞噬。洛清歌的太阴真火刚要卷向阵图，却被陆离一把拽住手腕。
「阵眼在桅杆顶端的青铜铃！」
永夜瞳穿透层层星雾，陆离看见每艘舰船的桅杆都挂着与幽灵船相同的蜃楼铃。铃铛表面的青莲纹路正随着八卦阵图的运转逐渐清晰，仿佛某种古老封印正在松动。
南宫家主突然狞笑着捏碎手中罗盘，暗金色引星浆喷溅在甲板上：「诸君还等什么？取出星骸脊椎！」
九大世家的修士们齐齐撕开后背道袍，露出镶嵌在脊椎上的青黑色骨片——那分明是噬星者的脊椎碎片！骨片迸发的青光与八卦阵图共鸣，在海面凝成巨大的星尘旋涡。
「他们在献祭自身唤醒蜃楼海市！」洛清歌的天机尺点向旋涡中心，尺端北斗七星竟被星尘染成血色，「陆离，毁掉那些青铜铃！」
陆离的青铜义肢突然暴涨，噬星者脊椎如活蟒般缠住玄冥号的主桅。永夜瞳深处星河倒卷，他看见铃铛内部蜷缩着米粒大小的青莲子——与母亲临终前塞入自己口中的那颗一模一样。
「破！」
义肢扯断桅杆的瞬间，青莲子突然迸发刺目强光。陆离的识海突然涌入陌生记忆：现代医院的病房里，自己浑身插满管线，紫袍老者正将噬星者脊椎接入他的颈椎；而病房窗外，璇玑书院的飞檐正在暴雨中若隐若现。
「小心身后！」
墨医的机关木鸢撞开陆离，一柄星尘凝成的方天画戟擦着他耳畔飞过。定远舰残骸化成的巨兽竟在星尘中重生，这次它的头颅变成了南宫家主的模样，口中喷出混着血雾的星尘：「区区观测者，也敢阻我九大世家永生之道！」
洛清歌的月魄簪在空中划出太阴星轨，九道月华锁链缠住巨兽脖颈。当锁链触及星尘的刹那，她突然看见幻象——三百年前的天机阁禁地，自己的前世正将青莲子植入女婴后颈，而那女婴的襁褓上绣着「清歌」二字。
「原来我才是…」
呢喃未落，海天相接处突然升起三千幻尘镜。镜面映出令所有人窒息的画面：每面镜中都是不同时空的陆离与洛清歌，有的相拥而泣，有的刀剑相向，而所有镜像的胸口都插着同一柄青铜短刀。
蜃楼海市，终于完全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