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齐家的儿女。”
百里云鹏语气之中满是欣慰。
齐家……
长孙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了。
纵使那次和陆长清煮酒饮茶，共谋大事，他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
可能是怕旧事重提，平白惹人伤心。
而现如今，致使齐家惨案的凶手便是在她面前，云淡风轻地提起。
长孙缺攥紧了拳头。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阳光明媚，阳光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
她只觉得阴暗潮湿，问夏和她一起跪在床边。
她抓着自己母亲的手，声泪俱下苦苦哀求自己的母亲，不要走的那么早，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
齐映真面色惨白，一滴滴汗珠落下打在被子上，反手抓住长孙缺白皙的小手，手上青筋炸起：“月盈，伴君如伴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远离权势，与光同尘方是生存长久之道……”
说完，她手上的劲道慢慢卸了，她看着落在房中的阳光，恍惚之间看到了那日身穿白衣被按在刑场上家人的身影，痴痴道：“母亲，父亲，真儿来找你们了……”
“齐家英勇，长孙姑娘身为齐家后代，自当如此。”
王公公溜须拍马的话又将她从记忆里拉了出来。
百里云鹏看着下头的小姑娘，有些无措：“你这，怎的哭了？刚还说你这小姑娘不同寻常，现在又开始哭哭啼啼。”
长孙缺感受到一股温温凉凉的液体划过脸庞。
她原来哭了。
长孙缺答：“想起旧事，一时之间有些感慨罢了。”
齐家的确骁勇，但最后不也是上了断头台？
纵使奸臣当道，构陷忠臣，若非没有明君，他们又岂能得逞？
“……”
百里云鹏也不再说话，沉浸在往日的那些时光之中。
“罢了，你先起身吧。”他叹了口气，“现如今，你觉得这满城流言，该如何收场啊？”
长孙缺笑着说：“臣女不知陛下所言何事？难道陛下是指风靡上京城的金公子与源小姐的话本子吗？”
仁明帝一愣。
是啊，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源小姐与金公子的爱恨情仇，又关两位王爷和长孙府大小姐什么事情呢？
长孙缺也是把百里弦教她的那一套用在百里云鹏身上了。
百里云鹏突然觉得哪里出了差错，“若按你那么说，朕的这两个儿子，朕还罚错了？”
长孙缺这可不敢顺着说：“陛下自是深明大义，又怎么会罚错呢？只是两位皇子有了什么错处，惹恼陛下，陛下这才罚两位殿下在宣政殿门口跪着，以表惩戒。”
“既然已经惩戒过了，那就别跪了，回去吧。”
“遵旨。”
王公公领着口谕便是出去了，走到殿前，高喊：“传圣上口谕，二位殿下既已略施惩戒，现下请回府歇息吧。”
“谢陛下隆恩。”
百里熙和百里弦叩首谢恩，随即强撑着身体起来，身旁的小厮急忙走到他们身边，搀扶着他们。
“王公公，”百里熙在王公公打算转身进殿的时候叫住了他，“父皇唤长孙姑娘进殿是为何事？”
王公公笑着，“赵王殿下，今日跪了那么久，现下还是先回府要紧，免得膝上落下旧疾。”
“王公公……”
“小李子，劳烦先送赵王殿下回府。”
百里熙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王公公直接让扶着他的小厮，送他回府。
她也明白王公公的意思，这是不想他再问些什么了。
他被小李子扶着出了拱门，上车前，他嘱咐道：“小公公，还劳烦你打听打听今天长孙大姑娘在宣政殿内和父皇商量了些什么。”
说着，早在宫门口等候着的侍卫也拿出自己腰间的钱袋，从里边拿了一块银锭递出去。
小李子弯腰收下那块银锭，“赵王殿下客气了，届时我会向义父打听打听长孙大姑娘的事情。”
“多谢公公。”
——
长孙缺待在殿内，看着高台之上的人，“不知陛下是否还有什么要事？”
百里云鹏横躺在龙椅之上，看着底下腰杆直立的女生，一时之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早已逝去的友人。
在他尚未登基的时候，他们无话不谈，如今也是天人永隔了。
“你的母亲，”他问，“听闻她逝世的时候，你在一旁伺候？”
长孙缺看着百里云鹏，面上没有半点表情，“使得，母亲沉疴已久，想来去世也算是种解脱不用再忍受病痛之苦了。”
怎么不算是一种解脱呢？
母亲生前一直在想着自己的亲人，时常看着空白地方发呆，流泪，而这一切，都是台上的那个人造成的。
“哎。”百里云鹏深叹了口气，“那她生前，与你说了些什么吗？”
那些话，她肯定不可以与百里云鹏说，否则一定会离她想要的越来越远。
对不起，母亲。
她在心里默默说。
“母亲去世之前，没说什么，只是说圣上在出世之前对齐家多有照佛，叫我心又感恩，她想念外祖父很久了，终于可以去寻外祖父了。”
百里云鹏听见长孙缺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那件事情，终究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皇帝，是不会做错事的。
“罢了，朕的这两位儿子，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长孙缺看着百里云鹏的眼睛。
他这是想赐婚吗？
“陛下的儿子，自是人中龙凤，月盈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两位殿下。”
皇家的心思，向来深沉，对于感情，更是不知真假。
这两位殿下对于她关心、在意，他们没有袒露心意，她也只是当做不知道。
而百里云鹏的这番话，不就是在逼着他做选择嘛？
她才不要。
“今天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家好好休息吧。”
“是，臣女告退。”
她转身跟在王公公身后，往回走。
跨过宣政殿的门槛，她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色。
湛蓝的天空，朱红色的宫墙，禁卫军穿戴齐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履行职责，远处是上京城中鳞次栉比的房屋。
原来，这就是高位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