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篇·青铜谣(节选)
1995年·秦岭祖宅
七岁的秦昭蜷缩在祠堂屏风后,看着叔公被钉入青铜棺。黑驴血浸泡的墨斗线缠住棺椁时,她听见第一声哭泣。
不是人的哭声。
是祠堂横梁上悬挂的青铜编钟在哭。那些铸成鱼凫神鸟状的钟舌在无风自动,撞出混着水银流动声的悲鸣。大人们似乎都听不见,只有她看见音波在空气中凝结成青灰色的蛇,正顺着族老们的脚踝往上爬。
“昭昭怎么在这里?“母亲冰凉的手捂住她的眼睛。黑暗中,编钟的哭泣突然变成尖锐的嘶吼,秦昭感觉锁骨处的胎记火烧般疼痛。她透过母亲指缝看见,那具正在封棺的青铜椁表面,纵目纹正在融化成血珠。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生疼。秦昭盯着检查报告上的“联觉症“诊断,锁骨处的青铜色胎记在无影灯下泛着幽光。自从祠堂那夜后,这块形似三星堆金杖纹的印记就开始生长,如今已蔓延到肩胛骨。
“不是皮肤病。“戴着金丝眼镜的教授将辐射检测仪贴近她的皮肤,“这些是青铜共生菌,和三星堆出土文物上的微生物同源。“
仪器的蜂鸣声中,秦昭突然听见教授怀表齿轮的转动声。那些机械咬合的音符在她视网膜上化作发光的几何图形——正八边形套着五芒星,与青铜棺椁上的镇尸咒一模一样。
“能告诉我现在几点吗?“她鬼使神差地问。教授惊愕地举起怀表,表面赫然是03:17。
暗河的水流声突然变调。秦昭扒住溶洞岩壁,耳边回荡着青铜阴兵的脚步声。那些覆甲尸骸每踏出一步,她锁骨处的胎记就涌出新的纹路。
“你们听...青铜在唱歌...“她呢喃着解开防护服。周牧野的傩面突然渗出黑血,男人嘶声厉喝:“闭耳!那是西王母的安魂咒!“
迟了。
秦昭的瞳孔泛起青铜色,暗河水在她眼中化作流动的乐谱。阴兵陶俑裂开的缝隙间,无数青铜菌丝正随着音律起舞。她看见三百年前的场景:明代方士们将哭嚎的孩童钉入陶俑,灌入混着尸蚕卵的汞合金...
“天乙贵人在坎位!“林夏的罗盘砸在她脚边。秦昭却痴笑着指向岩壁:“错了,青铜说生门在震位,因为今天是癸卯年七月初七——“
她突然僵住。暗河倒影里,自己的胎记已蔓延成完整的青铜神树,树梢挂着九个太阳,每个太阳里都裹着个啼哭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