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瓷魂窑变

景德镇古窑遗址笼罩在晨雾中,祁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泥土气息。距离苏州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一周,他们按照苏清雨的线索来到这里寻找“土之精华“。

“你确定那个唐家传人会在这种地方?“林玥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陶片。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在灰蒙蒙的遗址区格外显眼。

苏清雨弯腰捡起一块青花瓷片,对着阳光看了看:“唐家世代守护'地脉心髓',据祖母说,他们住在古窑区的秘境里。“

“秘境?“祁天挑眉,“就像你家绣品里藏的那种?“

白璃从扇中飘出,半透明的身影在阳光下几乎不可见:「土之精华与其他不同,它必须依托瓷土存在。唐家人应该——」

她突然停住,转向不远处的一座龙窑遗址:“有人来了。“

一个穿着藏青色工装裤的年轻人从窑口钻出,手里捧着刚出窑的陶器。他约莫二十三四岁,短发支棱着像是刚被风吹过,脸上还沾着几道陶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臂——从手腕到肘部布满了奇怪的纹路,像是被火焰灼烧留下的疤痕,又像是刻意纹上的图案。

“唐青?“苏清雨试探着叫道。

年轻人猛地抬头,警惕地后退半步:“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苏清雨上前几步,从随身绣囊中取出一块绣着松竹纹的手帕:“苏家清雨,奉祖母遗命前来求见唐老爷子。“

唐青看到手帕上的纹样,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苏奶奶的...她去世了?“

苏清雨点点头。唐青沉默片刻,侧身让出窑口:“进来吧,爷爷在等你们。“

祁天惊讶地发现,看似普通的窑口内部竟然别有洞天。穿过一段狭窄的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完整的传统陶瓷作坊呈现在眼前,拉坯区、施釉区、烧制区井然有序,几位老师傅正在忙碌。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个地下作坊的光源竟然来自顶部镶嵌的无数瓷片,它们反射着不知从何处引入的阳光,使整个空间明亮而温暖。

“这是...“

“唐家秘窑。“唐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从明代传承至今。“

作坊尽头是一间茶室,一位白发老者正在茶桌前摆弄一套青花茶具。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白璃身上。

“扇灵也来了。“老人声音沙哑,“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严重。“

唐老爷子示意众人落座,亲自为他们斟茶。茶汤落入杯中时,祁天注意到杯底隐约有光芒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茶水中游动。

“唐老,“祁天开门见山,“我们需要'地脉心髓'。“

老人手一抖,茶水洒在桌上:“谁告诉你们唐家有这个?“

“周文渊已经开始收集伪五行精华。“苏清雨轻声道,“他拿走了苏绣'活眼'中的伪水魄。“

唐老爷子脸色大变,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桌沿:“那个孽障还活着?“

“不仅活着,“白璃飘到茶桌中央,「他还找到了延长寿命的方法——吞噬非遗传承人的灵韵。」

唐青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爷爷,难道父亲和大哥他们...“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卷起唐青的袖子,露出那些奇特的纹路:“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祁天凑近观察,惊讶地发现那些看似烧伤的纹路竟然是由无数细小的陶瓷裂纹组成,裂纹中隐隐有金光流动。

“窑变纹。“林玥突然说,“我在茶道古籍上看到过,传说景德镇有种秘技,能让陶艺师的身体像瓷器一样经历'窑变'。“

唐老爷子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错。唐家嫡系子弟年满十六便要入窑'过火',成功者方能继承'地脉心髓'的守护之责。“他苦涩地笑了笑,“青儿是这一代唯一成功的。“

唐青低着头,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纹路:“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不是意外?“

“周文渊干的。“老爷子咬牙切齿,“他需要唐家人的血来激活伪土魄。“

茶室陷入沉默。祁天看着唐青手臂上的纹路,突然明白过来:“所以'地脉心髓'其实就在...“

“在我体内。“唐青抬起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如果要取出来,我随时可以。“

白璃飘到他面前:「不必全部,一缕气息足矣。我们需要的是指引,不是力量本身。」

唐老爷子站起身:“跟我来。“

众人跟随他来到作坊最深处的一个小窑口前。这个窑口只有半人高,外表朴实无华,但祁天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从里面散发出来。

“这是唐家祖窑,自宋代传承至今。“老爷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只有身负窑变纹的唐家人才能开启。“

唐青上前,将右手按在窑门上。那些纹路顿时亮起金光,窑门缓缓开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令人惊讶的是,窑内没有火焰,只有一团悬浮在半空中的金色泥土。

“地脉心髓...“林玥惊叹道。

唐青伸手触碰那团金泥,一缕细如发丝的金线从泥中分离,缠绕在他的指尖。他转身面对祁天:“接下来怎么做?“

白璃飘到金线前:「将它引入玉扣。」

祁天连忙取出挂在颈间的玉扣。当唐青指尖的金线靠近玉扣时,两者之间突然产生强大的吸力,金线“嗖“地钻入玉扣中。玉扣原本青白的颜色立刻泛起一层金芒,表面温度升高,烫得祁天差点脱手。

“小心!“唐老爷子突然大喝,“有人触动了外围结界!“

几乎在同一时刻,整个秘窑剧烈震动起来,顶部镶嵌的瓷片纷纷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周文渊的人!“苏清雨迅速抽出绣花针,“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唐青护在爷爷身前:“不可能!秘窑位置只有唐家人知道!“

白璃飘到高处:「是追踪...他们追踪了祁天的玉扣!」

祁天这才想起,在苏州时周文渊曾近距离接触过玉扣。他懊恼地握紧拳头:“是我的错!“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唐老爷子推开孙子,从怀中掏出一把陶土捏成的钥匙,“青儿,带他们从密道去古窑遗址核心。那里有先祖留下的防护阵法,能暂时挡住敌人。“

“爷爷!您呢?“

老人将钥匙塞进唐青手中,突然一掌拍在他胸口。唐青手臂上的窑变纹瞬间蔓延至全身,整个人都泛出淡淡的金光。

“记住,唐家真正的秘技不是控土,而是...“老人的话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打断。

“走!“唐老爷子一把推开众人,转身面对入口处涌来的黑雾。他的身体开始发光,皮肤表面浮现出与唐青相似的纹路,只是更加密集复杂。

唐青还想说什么,被祁天一把拉住:“别让你爷爷的牺牲白费!“

五人冲进秘窑后方的一条狭窄通道。身后传来唐老爷子洪亮的吟诵声和更加剧烈的爆炸声,整个地道都在颤抖,不断有土块从顶部掉落。

通道尽头是一扇刻满符文的陶门。唐青用钥匙打开门,众人冲进去后立刻将门反锁。这是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陶轮,周围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陶瓷碎片,排列成星图模样。

“这是...“

“古窑遗址的核心。“唐青声音嘶哑,“爷爷说这里有防护阵法...“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跪倒在地,全身的金光忽明忽暗。祁天连忙扶住他,发现唐青的体温高得吓人。

“他怎么了?“林玥焦急地问。

白璃检查了一下:「强行激活全部窑变纹,身体承受不住。需要降温!」

林玥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茶叶,放入口中咀嚼后敷在唐青额头。茶叶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竟然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缕缕白气。

“这是...“

“冰片茶,专门对付热毒的。“林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希望能暂时稳住他的情况。“

苏清雨迅速检查了一遍石室:“这里没有其他出口,我们被困住了。“

祁天走到中央陶轮前,发现上面刻着一圈文字:“唐青,来看看这个!“

唐青勉强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陶轮前:“『土德载物,厚德流光,窑变九转,方见真章』...这是祖训。“

“什么意思?“

唐青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九转...需要让陶轮转九圈!“

他将手放在陶轮边缘,用力一推。陶轮转动起来,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奇怪的是,它转了一圈后就自动停下了。

“不够力。“唐青咬牙,“我现在...“

“我们一起!“祁天招呼其他人。

五人同时推动陶轮。第一圈,墙壁上的瓷片开始发光;第二圈,石室顶部投射出星图光影;第三圈,陶轮中央升起一根石柱,上面放着一个小陶罐...

当推到第九圈时,整个石室突然旋转起来,众人站立不稳,纷纷倒地。等眩晕感过去,祁天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窑炉内部,四周墙壁上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幻境!“白璃警觉地环顾四周,「周文渊把防护阵法扭曲了!」

火焰中渐渐浮现出无数陶瓷器皿的虚影,有碗、盘、瓶、罐,每一件都精美绝伦,但全都残缺不全。更诡异的是,这些瓷器上绘制的图案都在不停变化,像是被无形的画笔不断修改着。

“这是要干什么?“林玥紧张地抓住祁天的袖子。

唐青仔细观察那些瓷器:“是考验...景德镇传统的'瓷谜'。我们必须找出这些图案的变化规律,拼凑出完整的画面才能出去。“

“那还等什么?“苏清雨已经掏出绣线,“分组破解吧。“

五人分成两组,开始研究瓷器上的图案。祁天和林玥负责左侧,他们发现一组青花碗上的图案在不断重复“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变化,但顺序被打乱了。

“这是...节气!“祁天突然灵光一闪,“看,梅花对应小寒大寒,兰花对应惊蛰春分...“

林玥迅速接上:“竹子是小暑大暑,菊花是寒露霜降!按季节顺序排列!“

两人按照节气顺序将碗排列好,一道青光闪过,这组瓷器恢复了完整,火焰也随之熄灭了一部分。

另一边,苏清雨和唐青也破解了瓷瓶上的密码——那是一组用釉色变化记载的古老配方。白璃则飘在空中,指挥众人调整位置。

当最后一件瓷器归位时,整个窑炉的火焰瞬间熄灭,四周陷入黑暗。祁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他们已回到石室,只是中央的陶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这是...“

“地脉之眼。“唐青走到井边,“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他脱下上衣,露出布满全身的窑变纹,然后毫不犹豫地跳入井中!

“唐青!“祁天冲到井边,只见下面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回应。

白璃飘到井口上方:「他去做唐家人必须做的事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的时间异常漫长。林玥不断查看手表,苏清雨则用绣线在井口布下防护阵法。祁天坐在井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扇。

突然,玉扣变得滚烫,祁天低头一看,发现玉扣上的金色已经完全稳定,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与此同时,井底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上涌。

“后退!“白璃警告道。

众人刚退开几步,一道金黄色的泥浆就从井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是唐青!他全身覆盖着金色的陶泥,缓缓落在井边。泥浆退去后,他手臂上的窑变纹变得更加复杂精美,眼中也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我见到了先祖。“唐青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他们告诉我周文渊的真实目的...他不仅要打开天界之扉,还要重写《天工开物》!“

“重写《天工开物》?“祁天不解。

白璃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天工开物》不仅是工艺典籍,更是维持人间技艺平衡的契约。若被修改...」

“某些非遗将会永远消失。“唐青接话,“而周文渊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折扇技艺。“

祁天如遭雷击:“为什么?“

“因为祁家是守门人。“唐青看向祁天,“只有断绝守门人血脉,才能彻底打开天界之扉。“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顶部的石块开始崩塌。

“周文渊找到我们了!“苏清雨大喊,“必须立刻离开!“

唐青双手按地,地面顿时裂开一条通道:“跟我来!“

五人跳入通道,身后的石室轰然倒塌。通道曲折向下,最终通到一处地下河岸边。一艘陶土制成的小船正停泊在那里,船上放着五个小陶俑。

“这是...“

“替身俑。“唐青拿起一个,咬破手指在俑上画了道符,“能暂时迷惑追兵。“

众人依样画符,然后将陶俑放入水中。陶俑遇水即化,变成五个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人影,朝不同方向游去。

唐青引导大家登上陶船,小船无风自动,顺流而下。直到确信甩掉了追兵,五人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去哪?“林玥问。

白璃凝视着黑暗的前方:「蜀地。火之精华在蜀绣的'凤凰涅盘图'中。」

祁天握紧白扇,扇骨上的符文微微发烫。他看向新加入的伙伴:“唐青,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冒险吗?“

唐青抬起手臂,窑变纹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唐家血仇,不得不报。“

小船无声地滑行在暗河上,载着五人驶向更深的迷雾。祁天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们,但他清楚,每找到一个五行精华,就离周文渊的阴谋更近一步。

背包里的白扇轻轻震动,仿佛在回应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