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鸡犬不留

“把兄弟们都喊进来吧！”

朱顺自顾走到许世平身旁坐下，向随在一侧的何继业说道，后者听见吩咐当即大喝，很快便听见衙门口窸窸窣窣地传来一阵动响。

却是那三十名巡丁涌了进来。

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惊得大堂内的一众小吏闹出不小的骚动，其中不少心思细敏的，已隐约猜出些什么，紧张之余剩下的便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巡丁们显然是提前得到授意的。

甫一进大堂，便自发守住各处出口，手里的尖矛利刃，直让人心内生寒。

“朱公子，这是何意？带人攻入县衙，是想杀我等不成？”

衙门典史陈载兴排众而出。

朱顺颇为意外，还真让对方给猜中了，今天这事既然已经挑明，那就绝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没有理会这人，而是直接看向边上的许世平。

“许大人御下不严啊。”

许世平当即会意，立刻对着下面的陈载兴怒斥：“休要胡言乱语，你先退下，朱公子自有安排。”

斥回这位掌管三班衙役的典史后，朱顺沉默了片刻。

只是心情并不轻松。

底下这群人，包括身旁的许世平在内，都不是省油的灯。

别看他们现在各个默不作声，一副顺从模样，其实也只是迫于淫威，想保住小命罢了，绝不是真心归附。

而自己也不能做的太绝，将这群人全部杀掉。

否则龙川就彻底乱了。

思绪飘了一阵，朱顺心里叹口气，再度开口道：

“诸位当中应该不少人都认得本公子，今日既然来了，就暂且安心待在县衙待着，许知县自会照应你们吃喝。

明日过后，再自行离去。”

身后被几十名装备精良的巡丁盯着，他们各个都惶恐不已，场面一度变得有些僵持，朱顺深吸一口气，随手指着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像军校的人。

“我见你手握刀柄，似是有话要说？”

被他指到的军校人都麻了，自己明明只是因为紧张，下意识的攥了攥腰刀，但是因为朱顺这一喊，当场就有不少文吏避之不及地轰然散开。

将他一个人空在了原地。

大家都转头看着那军校。

下一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喊道：“末将愿意归附，握刀只是紧张之举。”

朱顺点点头，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那好，你且听令，即刻起与他们一起看住县衙，勿要让一人外出。”

说完，又补了一句。

“但凡出事，问罪你一人。”

一部分小吏都因为朱顺这句话，石化在了当场。能立身在大堂中的人，几乎都彼此相熟，可谓知根知底。

极个别抱着侥幸心态，想偷溜出去通风报信的人。

现在彻底慌了。

那军校握着刀，微微扭动了一下手腕，似是看见了一条康庄之道，都不用朱顺过多吩咐，直接大声应了声“领命”，随即汇入巡丁的队伍里。

一双眼睛不住在那群小吏身上逡巡。

......

起兵抗清，手里光有刀不行。

还得有一块能提供保障的地盘。

要想这块根据地能够源源不断的提供后勤保障，那就必须把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而这次朱顺能够轻易掌控龙川，表面上看似不费吹灰之力，但实际上，他为了这一天，早就开始结交许世平了。

在龙川县。

能够提供武备的，无非只有三个地方：邹伺龙的龙川千户所；何继业的通衢巡检司；还有一个，则是典史陈载兴手里，负责守城门和监狱的虾兵蟹将。

龙川千户和通衢巡检跟朱顺穿一条裤子，单靠三班衙役和游手帮闲，绝无可能与其对立，这点许世平十分清楚。

因此当朱顺挑明，要求他站队时。

许世平欣然答应。

他本就是个善于趋吉避凶之人，倘若他没有站好队，那么今天死的，就不单单是一个黄有为那么简单了。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朱顺高踞上首，何继业侍立一旁。

“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诸位务必勤力同心，共图大业！只要你们控制住自己的私心和贪婪，我敢保证，诸位必定位极人臣，流芳千古！”

如今大明的官，几乎没有屁股不沾屎的，如果都学李自成一股脑全杀了，那么这建奴还没有开始抗，自己就会被这些人先抗了。

眼下根基未稳，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论行而不论心。

待到时机成熟，奸佞小人皆可杀！

一番胡萝卜加大棒下来，众人无不被说得心潮澎湃，就连老奸巨猾的许世平，此时也不免听得心驰神往，激动得脸色潮红。

谁都知道，挽狂澜于既倒，扶明君重整山河社稷……

是怎样的不世之功。

众人心思各异，纷纷行礼：“我等谨记！”

朱顺看着下面的一群人，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眼下局势还不算明朗，龙川地处赣粤之咽喉要地，按照历史时间推算，湖广的何腾蛟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虽然隆武帝多番催促何腾蛟派兵，将他迎去江西，好亲自坐镇前线，就近协调湖广至赣广一带的义军，但何腾蛟生怕朱聿键到了江西后，自己会失去对本部军马的节制权，便一拖再拖，迟迟不肯去迎。

朱顺知道江西保不住，他也知道江西是怎么丢掉的。

时间当真是紧迫啊！

正当他们还在权衡从龙之功时。

何继业在朱顺的示意下已经出了县衙，他带着十名巡丁一路疾走，不消半刻钟便出现在城西一座大宅前。

门头上。

“黄府”两个镶金大字。

格外醒目。

……

“轰！”

大门发出一声重响。

还没等黄家人反应过来，何继业已经带着巡丁们涌入了宅内。黄家的管家认得他，见这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时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何爷，您这是？”

“黄有为勾结建虏，欺压百姓，铁证已成，何某奉旨抄家！”

何继业抽出腰刀，动作娴熟的在那管事脖子上轻轻一抹，那管事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紧接着，他扭头看向身后巡丁，厉声大喝：

“黄家二十一口，放走一个，都别怪何某手里的刀不认得兄弟！”

说完话，何继业一马当先冲入后宅。

一路上见门就踹，遇人便杀。

黄家宅院内哭喊声响成一片，只半炷香不到，便彻底安静下来。

看着天井内堆积的尸体，何继业冰冷的脸上，这才有了丝笑容。

一个巡丁头目过来禀告。

“头儿，全都在这。”

若论杀人，这些巡丁可不是头一次，能做得何继业心腹的，

谁人手上没有三五条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