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刺史府正厅，青铜灯树上的烛火剧烈摇曳。
“屠城？”东方傲一掌拍在案几上，有几条裂纹从东方傲的掌下向外衍生，茶盏震得跳了起来，“李封，你疯了不成？”
李封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三尖两刃刀斜倚肩头。他额间金痕比之三日前又宽了几分，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厅内将领分坐两侧，大气都不敢出。
“南阳守军勾结妖族，证据确凿。”李封指尖轻叩刀柄，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何以震慑四方宵小。”东方傲深吸一口气。他能感受到李封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比在青丘山相遇时更强了，却也更陌生了。如意棍在腰间微微震颤，似乎在警示着什么。
“南阳城内尚有十万百姓。”东方傲声音沉静如冰下暗流，“一旦屠城令下，玉石俱焚。”
李封突然笑了。他起身绕过案几，战靴踩在地砖上发出沉闷回响。当他走到东方傲面前站定时，额间天目闪过一丝金光：“东方兄啊，乱世用重典。你那些妇人之仁，只会害死更多人，毕竟百姓的命就如同纸一样不值钱。”
“报——”传令兵冲进大厅，跪地时铠甲哗啦作响，“禀将军，南阳派来使者求降！”
李封挑眉：“带上来。”
片刻后，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颤巍巍入内。他官袍上沾满尘土，额头结着血痂，进门就跪倒在地：“南阳郡守赵煜，叩见李将军……”
“赵煜？”李封突然抬脚踩住那人肩膀，“三日前射杀我使者的，就是你吧？”
赵煜抖如筛糠：“下官…下官是被妖族胁迫的，还请将军饶下官一命。”
“铮”的一声，三尖两刃刀出鞘半尺。李封俯身，刀背抬起赵煜下巴：“那就给你个机会。开城献降，交出所有与妖族往来者，可免一死。”
东方傲注意到李封说“免一死”时，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他刚要开口，衣袖被轻轻拽住——是坐在下首的东方雪。少女微不可察地摇头，玉清剑在鞘中发出警示的嗡鸣。
“下官…遵命。”赵煜以头抢地，“只是城中妇孺…”
“放心。”李封收刀入鞘，转身时战袍扬起凌厉的弧线，“本将军只要叛逆者的人头。”他顿了顿，补充道，“十二岁以上男子，皆在叛逆之列。”
厅内一片死寂。东方傲猛地站起，如意棍自动飞入掌心：“李封！你未免太残暴了！”
“东方将军可有异议？”李封头也不回，声音却陡然转冷，“别忘了，我才是朝廷钦封的大将军。”他拍了拍手，“来人，送赵使者回营休息。”
当侍卫拖走面如死灰的赵煜后，李封突然转身：“东方兄，借一步说话。”
后堂小厅内，李封卸下威压，亲自斟了杯茶推给东方傲：“你我兄弟，何必为了些蝼蚁伤了和气？”
东方傲把茶往前推了推，言道：“李兄，不是我说你，我辈修士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何必徒生杀戮，造下无边罪孽。”
李封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东方兄，还是那句话，你不在这个位置，你不会懂。”接着又把茶汤推给东方傲。
东方傲看着李封推过来的茶汤，茶汤猩红如血，散发着铁锈味。东方傲没碰：“李兄，你是知道的，不是今年新采的明前龙井我不喝的，你喝的是什么茶？”
“大红袍，最近就爱喝这一口。”李封一饮而尽，唇边残留一片茶叶，“安神醒脑。”他忽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你与那妖族圣女有旧情。但是呐，人妖殊途，你可别在大事上犯糊涂。”
东方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玉佩：“你待如何？”
“三日后我率军亲征南阳。”李封眼中金光流转，“荆州防务就交给你。但有一样——”他忽然逼近，“看好令妹。她身上那股气息…很特别。”
如意棍“铮”地伸长三寸，棍头抵住李封咽喉。东方傲声音冷得像昆仑雪：“李封，别打雪儿主意。”
李封不避不让，额间天目突然睁开！金光与如意棍得龙纹相撞，爆出刺目火花。就在冲突升级得刹那，门外传来钱羽得大嗓门：“老傲！雪儿晕倒了！”
东方傲收棍疾走，没看见身后李封露出诡异得微笑。三尖两刃刀上得“清源妙道”四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天诛地灭”。
厢房内，东方雪躺在榻上，面色潮红。玉清剑悬浮在她1头顶，剑身不断滴落清露，却压制不住少女肌肤下流动得金芒。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晕倒了？”东方傲单膝跪在榻前，握住妹妹滚烫的手。
钱羽挠头：“刚才在院子里面练剑，突然就……”他瞥了眼站在角落的王富贵，“王兄离得最近。”
王富贵折扇轻摇，扇面凤凰在灯光下栩栩如生：“东方姑娘突然说有点头晕，在下刚要扶，东方姑娘就……”话未说完，折扇突然剧烈震颤，凤凰图案竟发出微弱鸣叫！
与此同时，东方雪腕间玉镯迸发出刺目金光。玉清剑如临大敌，剑尖直指王富贵！
“出去。”东方傲头也不回，声音里的寒意让厅内温度骤降，“所有人都出去。”
待房门关上，东方傲才从怀中取出个玉瓶。瓶中一滴紫红液体悬浮——正是当初从九尾狐柏芝那里取得的精血残余。他小心翼翼地将精血点在妹妹眉心，金芒如潮水般退去。
“哥……”东方雪虚弱地睁开眼，“我梦见……一只火凤凰…它说…”
“嘘，丫头别说话了。”东方傲轻抚她额头，“你只是太累了。”
窗外，王富贵站在月光照不到地阴影里，折扇上地凤凰眼睛正诡异地转动着，看向房内方向。蒋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夫君，孙飞那边……”
“不急。”王富贵合拢折扇，扇骨相击发出金玉之声，“让种子再长一会儿。”
夜半时分，东方傲独自在城墙上巡视。自赵紫璃退兵后，荆州防务一刻不敢松懈。他走到北门箭楼时，发现周桐正在值夜。
“钱羽呢？”东方傲看了看四周，“今夜该他当值。”
周桐耳根微红：“傲哥，他…他去给我拿披风了。”话音刚落，钱羽就气喘吁吁地跑上城楼，手里抱着间狐裘。
“哎呦，这不是我傲哥吗？”钱羽手忙脚乱地把狐裘往周桐肩上披，“我这不是…那什么…今天的月亮好圆呐！”
东方傲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下不为例，不要辜负了人家。”转身时，他余光瞥见城墙阴影处有团更深的黑暗——孙飞的万魂幡。幡下两个身影几乎贴在一起，蒋芝的红裙像血一样刺目。
回到住处，东方傲取出那方紫璃花手帕。白日里与李封的争执、东方雪的异常、王富贵的可疑……千头万绪压在心头。手帕上残留的淡淡香气让他想起桃花溪边的日子，那时赵紫璃教他辨识百草，笑声清越如山涧……
“哥？”东方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能进来吗？”
东方傲迅速收起手帕。推门而入的东方雪已经恢复气色，只是眉宇间带着忧虑。她抱着自己的绣枕，像个讨糖的小孩：“我…做噩梦了。”
东方傲叹了口气，挪出半边床榻。小时候，没逢雷雨夜东方雪就会这样抱着枕头来找他。少女轻车熟路地钻进被窝，发丝间的冷香让东方傲想起雪后松林。
“哥，李封大哥变了。”东方雪突然说，“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器物。”
东方傲轻拍妹妹后背的手顿了顿：“放心吧，有哥哥在，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怕他。”东方雪声音渐低，“但我怕…王富贵。今天晕倒前，我看见他扇子上的凤凰在动…”
东方傲眼神一凛。他想起玉清剑的异常反应，以及王富贵那些难以解释的行为。正要细问，却发现东方雪已经睡着了，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阴影。
“这丫头，哎。”东方傲轻轻起身，来到窗前。月光下，他能看见李封大营的灯火通明——李封正在点兵，准备明日开赴南阳。更远处，荆州城外的群山如巨兽匍匐，不知藏着多少危险。
如意棍在掌心微微发烫。东方傲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次日清晨，李封亲率三万精兵开拔。临行前，他将一枚虎符交给东方傲：“荆州防务就拜托东方兄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小心王富贵。那人身上…有妖气。”
东方傲眯起眼睛。李封额间天目半睁半闭，金光晦暗不明。两人对视片刻，各怀心思的拱手作别。
马蹄声远去后，钱羽凑过来：“老傲，咱们真的听他的？”
东方傲摩挲着虎符上的纹路：“传令下去，加强四门戒备。尤其是…”他望着东方雪和王富贵等人所在的西院，“盯紧王富贵，还有就是以后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那孙飞那边？”
“暂时别惊动。”东方傲目光深远，“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就是希望孙飞不要做傻事呀！”
正午时分，蒋芝胸前玉佩突然裂开。玉佩中心处的红宝石滚落在地，里面竟蜷缩着只通体漆黑的…雏凤！
“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三国志吴书骆统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