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峡谷的入口像一道被巨斧劈开的伤痕，两侧峭壁高耸入云。晨光斜照在赭红色的岩壁上，将那些古老的刻痕映得如同流动的鲜血。楚阳勒住马匹，喉结上下滚动——谷口的地面上散落着新鲜的马蹄印，少说有二十骑。
“赵家的人先到了。“苏沐晴翻身下马，指尖拂过蹄印边缘，“不超过两个时辰。“
楚阳的量子烙印微微发热，但没有触发完整的预见。自从黑水沼泽出来后，这种能力变得不稳定，时而清晰如镜，时而模糊似雾。他摸了摸怀中的金属圆球，倒计时显示25小时39分——时间流逝速度似乎恢复了正常。
“我们得另找路进去。“楚阳展开拼合地图，“峡谷西侧有条猎人小径。“
苏沐晴却盯着那些蹄印，眉头紧锁：“不对。赵家的战马都钉着特制的铜蹄铁，这些蹄印却是平的。“她突然蹲下，从草丛中捡起个东西，“而且赵家人不用这种箭簇。“
那是个三棱形的金属箭头，表面泛着不自然的蓝光。楚阳刚想接过细看，箭头突然“咔嗒“一声裂成三瓣，露出里面微型机械结构，随即冒出一缕青烟自毁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楚阳后退半步。
苏沐晴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不是赵家，不是白家...是观测者。“
“观测者？“
“青翎古籍中提到的神秘组织，据说监视着所有天机门遗迹。“苏沐晴将箭簇残骸踢入溪水，“他们极少直接介入世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变量'出现可能破坏'恒定点'。“她看向楚阳的眼神变得复杂，“古籍说变量是能改变命运轨迹的异数，而你显然就是那个变量。“
楚阳想起光通道中那个自称观测者的人影。如果这个组织真的存在，并且知道他的来历...或许能解答许多谜团。但苏沐晴的表情告诉他，这种会面绝不会愉快。
两人牵着马匹绕道西侧小径。这条路陡峭难行，但隐蔽性极好。随着深入峡谷，岩壁上的刻痕越来越多，有些明显是远古壁画，描绘着人类与某种长臂生物共同劳作的场景；另一些则是规整的几何图形，排列方式让楚阳联想到集成电路。
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凹岩下休息。楚阳取出金属圆球检查，发现投影显示的峡谷地图上，第三个标记点就在前方不远的岩壁高处。更奇怪的是，球体表面浮现出新信息：“T.E.D.3号定位器激活中，能量剩余47%“。
“快到了。“他指着远处一片特别平滑的岩壁，“那里应该有...“
一阵奇特的嗡鸣打断了他的话。起初像是风吹过岩缝的声响，但很快演变成有规律的震动，整个峡谷开始共鸣。岩壁上的刻痕次第亮起蓝光，形成一张覆盖整个视野的庞大网络。
“龙吟...“苏沐晴敬畏地低语，“古籍说峡谷会在特定时辰'歌唱'。“
楚阳的量子烙印剧烈反应，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舒适感，仿佛回到了母体。他鬼使神差地走向那片发光的岩壁，伸出手。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岩石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穿过了固体岩壁！
“楚阳！“苏沐晴的惊呼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楚阳感觉自己被拉入某种流动的介质中，四周是旋转的星光和模糊的人影。当他再次站稳时，已身处一个半球形石室内。正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第三块时空定位器碎片，周围环绕着不断变化的全息星图。
石室四壁刻满文字，大部分是陌生的符号，但有几处用清晰的英文写着：“致第七迭代——找到所有碎片后，前往初始锚点。月全食时刻，七个烙印将打开重置通道。警告：不要重置，要摧毁。该项目已被污染，所有锚点必须消除。“
楚阳的心跳如鼓。这与他之前的推测完全相反——不是要重置时空序列，而是要彻底摧毁它？那意味着什么？苏沐晴会...消失吗？
他伸手取下悬浮的金属碎片。当第三块碎片与之前的拼合时，一道强光闪过，新的信息流入金属圆球：倒计时加速至22小时17分，地图更新显示剩余四个标记点的位置，其中最近的在...
“玄天道观？“楚阳皱眉。这与冯叔的提示一致，但奇怪的是，道观被标记为“4/7“而非初始锚点。真正的初始锚点则显示为问号，旁边有小字注释：“在观测者总部“。
石室突然震动，星光变得不稳定。楚阳感到自己被推回现实世界，踉跄着跌出岩壁。苏沐晴一把扶住他，短剑已然出鞘——峡谷中多了十几个穿银灰色长袍的人影，正从各个方向向他们逼近。
“观测者！“苏沐晴将楚阳护在身后，“别让他们碰到你的量子烙印！“
那些人的移动方式诡异得不似人类，时而如液体流动，时而如烟雾飘散。最前面的观测者掀开兜帽，露出张没有五官的脸——平滑的皮肤上只有个发光的蓝色符号：Ψ。
“变量楚阳。“观测者的声音像是多个声音的叠加，“你偏离预定轨迹73.9%。请立即交出时空定位器。“
楚阳握紧金属圆球：“你们到底是什么？想干什么？“
“我们是维持时空连续性的观测者。“无面人回答，“你的存在已导致七个迭代出现交叉污染。苏沐晴锚点必须被回收重置。“
苏沐晴的剑尖微微颤抖：“什么意思？'回收重置'？“
“第三代锚点出现变异，污染后续所有迭代。“观测者突然分裂成两个身影，一左一右包抄而来，“第七次迭代必须被终止。“
楚阳的量子烙印突然爆发前所未有的能量。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他清晰地看到每个观测者的行动轨迹，看到苏沐晴剑招的每个变化，甚至看到岩壁光纹中流动的数据。在这一刻，他不再是被动接收未来画面，而是主动“询问“量子可能性。
——如何逃脱？
无数画面闪过脑海，最终定格在一个奇怪的场景：他自己按下金属圆球上的某个隐藏按钮，岩壁上的某个特定刻痕随之亮起...
现实时间恢复流动。楚阳毫不犹豫地按照预见行动，手指在圆球底部摸索到个微型凹槽。按下瞬间，峡谷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一道水桶粗的蓝色光柱从岩壁某处射出，贯穿了整个峡谷。
被光柱扫过的观测者像信号不良的投影般闪烁、扭曲，最终消散。剩余的几个迅速后退，融入岩壁阴影中。最后消失的无面人留下警告：“无法强制回收，转为观测模式。变量楚阳，你正在引发时空崩溃。“
光柱持续了约十秒后消失，峡谷恢复平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臭氧味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苏沐晴的剑“当啷“掉在地上，她双手抱头跪倒，发出痛苦的呻吟。
“苏沐晴！“楚阳扶住她，惊骇地发现她耳后的枫叶胎记变成了蓝色，并且正在向周围皮肤蔓延！
“他们...在我的脑子里...“她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记忆...不是我的...“
楚阳急中生智，将金属圆球贴在她胎记上。球体立刻发出柔和的脉动，与胎记的蓝光形成对抗。几秒钟后，蓝光消退，苏沐晴瘫软在他怀中，呼吸急促但平稳。
“发生了什么？“她虚弱地问，“我刚才看到...实验室，手术台，还有...我自己穿着奇怪的衣服...“
楚阳没有立即回答。他注意到第三块金属碎片拼上后，地图上玄天道观的标记旁多了行小字：“第四定位器与初始锚点数据包“。也许道观里不仅有下一个碎片，还有关于初始锚点的关键信息。
“我们得去玄天道观。“他帮苏沐晴站起来，“观测者暂时退却了，但肯定会再来。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出看到的警告，“时间不多了。“
苏沐晴似乎恢复了常态，但眼神深处多了些楚阳读不懂的东西。她默默捡起短剑，指向峡谷另一端：“那边有条近路，天黑前能到山脚下的村庄。“
两人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时，楚阳注意到岩壁上的壁画发生了变化。阳光照射下，那些看似原始的线条组成了清晰的电路图和数学公式，其中几个方程式正是他在研究生时期研究过的量子隧穿效应！
“天机门...“楚阳喃喃自语。这根本不是古代门派，而是某个掌握了极高科技的群体——或许就是前几个迭代的自己留下的遗产。
日落时分，他们来到峡谷出口的小村庄。与预想中不同，这里不是荒废的野村，而是个热闹的集市。更奇怪的是，村民们穿着各个朝代的服饰，有人甚至穿着楚阳时代的牛仔裤和T恤！
“时空错乱...“楚阳恍然大悟，“龙吟峡谷的量子效应影响了周边区域。“
他们在客栈要了间房。老板娘是个笑眯眯的中年妇人，递来的登记簿上赫然写着“2023年入住记录“。楚阳强作镇定地签下假名，余光瞥见大堂角落里坐着个穿西装的男子，正在用笔记本电脑——那绝对是现代的MacBook Pro！
“别看。“苏沐晴捏了捏他的手，“时空重叠区的原住民不知道自己异常。惊动他们会引发蝴蝶效应。“
上楼时，楚阳注意到苏沐晴走路姿势有些僵硬，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短剑上。进房后她立刻检查每个角落，甚至掀开地板查看有无窃听装置。
“你感觉怎么样？“楚阳轻声问，“那些观测者说的...“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苏沐晴突然转身，眼中闪着泪光，“我的最早记忆是八岁在青翎训练场。但如果观测者说的是事实，如果我真的只是某个'锚点'的复制品...“她哽咽了一下，“我甚至可能不是人类。“
楚阳想拥抱她，却被她后退避开。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半边脸上，将那个枫叶胎记映得格外清晰。此刻的胎记呈现出淡淡的金色，而非之前的蓝色。
“听着，“楚阳坚定地说，“无论你来自哪里，是什么，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苏沐晴。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这比任何'设定'都真实。“
苏沐晴沉默良久，最终疲惫地坐在床沿：“睡吧。明天还有很长的路。“
夜深人静时，楚阳被细微的响动惊醒。借着月光，他看到苏沐晴坐在桌前，用某种蓝色液体在纸上画着复杂的符号——那些符号与星坠之地飞船上的文字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她双眼睁开却毫无神采，仿佛在梦游。
正当楚阳犹豫是否要打断她时，苏沐晴突然开口，声音却非她本人：“迭代七变量超出阈值。启动紧急协议。所有锚点向初始位置收缩。“说完这句话，她像断线的木偶般趴倒在桌上。
楚阳轻手轻脚地走近，发现那张纸上画的是玄天道观的精确平面图，某个地下室位置被特别标注，旁边写着：“此处埋藏真相“。
他将纸折好收起，凝视着苏沐晴熟睡的面容。量子烙印隐隐作痛，提醒他时间所剩无几。无论玄天道观藏着什么，那都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包括苏沐晴的真实身份，以及七个迭代的楚阳们试图完成的终极任务。
窗外，一弯残月渐渐被乌云吞噬。倒计时显示19小时2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