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坏了,这是党争!

屋外雷声大震。

举殿却静若寒蝉,无一人主动开口。

刘禅微微蹙眉,他看了看诸葛亮,又看了下面的其他官员,嗅到了一股火药味的气息。

半晌。

一名头戴文冠的官员出列了。

李严道:“臣李严乃陛下病逝前新任的中都护,对于退兵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议论的,如今人心浮动,士气低迷,已不适合再战,这是军中上下的共识。”

“目下陛下病逝的消息,在我等大臣的有意遮掩下,并没有外泄出去,而陛下在病逝前,也对军事做了一些调整,加上之前我军本就在跟孙吴的对峙中占据上风。”

“孙吴眼下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也会担心中了我军的埋伏算计,故即便察觉到我军有异动,也决然不敢孤军深入,退兵对我军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顶多兵分数路,依次退兵,然后在水陆两侧,进行有意的设伏,或者焚毁一些军中辎重,用以阻拦陆逊追击,若是陆逊真敢执意追逐,我军本就擅长野战,大可设伏一击破之!”

“为陛下血仇。”

李严衣衫猎猎,字正腔圆,气势雄浑的,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说了出来,作为刘备临终前任命的托孤大臣,他也是从一介文职,摇身一变成了掌管军事的中都护。

因而此刻是意气风发。

李严朝刘禅恭敬的拱手作揖,并无半点僭越之嫌,而后目光似有若无的看向丞相诸葛亮,又道:“我军主力未损,虽士气有所下降,但战力依旧,退兵不难。”

“难的是日后如何看待鼠辈孙权!”

“孙权陆逊之徒,背刺盟友,使诈夺取我大汉三郡,还害的陛下病逝,此等阴险狡诈、丧尽天良之人,早已犯下弥天大罪,罄竹难书,更是结下了血海深仇,焉能继续为我大汉盟友?”

“臣认为刘孙联盟已破。”

“短时间是不可能复合了,因而在退兵之后,当在永安派以重兵驻守,并密切监视孙权动向,严防陆逊偷袭,等吴地生变,便立即出兵荆州,拿回本属于我大汉的荆州三郡!”

“大汉跟孙权就算真要联合抗魏,也当是在大汉拿回荆州三郡之后。”

“再则。”

“荆州三郡,本就是我大汉重要的兵源、粮草还有其他重要物资的生产之地,失去了荆州三郡,对大汉是极大的削弱。”

“何况军中不少将士,出身荆州,故土难迁,不夺回荆州,如何服众?又如何让将士们安心?”

“另则。”

“丞相之前提出的战略,就很明确的说了,大汉想要光复汉室,还于旧都,就必须跨有荆益,若是大汉连荆州寸地都没有,又谈什么跨有荆益?更何谈兴复汉室了。”

李严的话获得了不少青壮将领认可。

刘禅也暗暗点头,觉得李严说的很有道理。

果然时间线变了后,历史也发生了不小变化,连李严都开始抖擞起来了。

蜀汉现在最精锐的士卒就是荆州士卒,若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退兵,放任孙吴全据荆州,那是要寒了荆州出身将士的心的。

因而不论是为了安抚将士,还是为谋求‘跨有荆益’的战略目标,蜀汉都不该在荆州全退。

刘禅有所意动,但还是决定先听听丞相反应,然而令刘禅有些意外的是,诸葛亮此刻的脸色却十分难看,甚至对李严的发言显得很是不满跟恼怒。

刘禅心里咯噔了一下。

诸葛亮愤然道:“此言差矣。”

“陛下临终前,便刻意有所嘱托,深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才托臣日后要出师讨贼。”

“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

“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曹贼才是大汉的心腹大患,岂能舍本逐末?”

“当下大汉真正该做的,便是收缩战线,集中力量处理内政,安稳南中,再大修内功,待国力恢复,便联合孙权一同北伐。”

“荆州丢失,已成定局,继续在荆州上耗费粮秣,实在不智,也只是在空耗国力。”

“大汉跨有荆益,已不可期。”

“但若能跟孙权联盟,联手北伐,日后未必不能跟孙权平分魏国,到时以豫、青、徐、幽属孙权,兖、冀、并、凉属汉。”

“而后效仿高祖,关中出兵,一统天下。”

“荆州大小孰与海内?俱应仇疾,谁当先后?诸位岂能在这般大事上糊涂?”

“陛下入主益州以来,年年征战,益州疲乏,而今荆州已失,大汉更是地少国小,岂能再分散力量?”

“再则,江陵、公安等地,易守难攻,短时难以攻略,若是大汉不跟孙权联盟,岂不是可能同时面对孙权跟曹贼,还有南中叛贼三面夹击?那大汉岂不是有了倾覆的危险?”

“国家为念,大事为先!”

诸葛亮近乎是发抖般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然而李严不为所动,依旧正义凛然的道:“丞相说的倒是轻巧,那陛下的大仇就不报了?之前数万死伤在孙权、吕蒙手中的将士的血恨就不报了?”

“臣不是不同意跟孙权联盟。”

“臣只是觉得,唯有等荆州三郡拿回来了,才能跟孙权商议联盟的事。”

诸葛亮已被李严的话气的发抖。

江陵在孙权的长江战略防线中地位十分重要,在这种核心利益下,孙权根本不会退让,而且孙权据有江陵已有两年,早就打造了完备防线,根本就不是大汉现在能打下的。

继续在荆州跟孙吴纠缠,只会白白便宜了魏贼。

如此浅显的道理,李严就偏装糊涂?

眼见殿内火药味越来越浓,哪怕刘禅再不知事,也很快反应过来了,这哪是在商讨退兵啊?

这特么分明是党争!

李严借着退兵的由头,拉拢了一批少壮派,试图分兵夺权,跟诸葛亮分庭抗礼,关键理由还挺充分,打着为刘备复仇,要稳定荆州兵、荆州士人的人心,因而需加重对荆州的资源倾斜。

丞相则是从全局考虑,认为当放下彼此间的嫌隙,集中力量一致针对曹魏。

这是总路线的冲突。

这要是处理不好,蜀汉可能就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