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白莲台

“我…我不做人了?”

云枕石漂浮在半空低头凝望,墨染的大海宛如深渊。

平静到没有一丝褶皱的海面,倒映出个身高笔挺二十出头的白衣青年,五官端正,仪表堂堂。

貌比潘安,这本是件令人愉悦的事儿。

可是悬于半空的虚幻身躯,魂灵时刻溃散出体外,化作萤火虫般消逝,魂魄愈发的透明起来。

这一切都在诉说,自己不当人的事实。

深夜,路灯,斑马线!

穿行,鸣笛,泥头车!

好消息,我被泥头车撞了,但没死。

坏消息,我穿成孤魂野鬼,快死了。

察觉到生命在逐渐流逝,云枕石迅速分清此刻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泥头车这笔账暂且放一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活下来。

灰暗天空混沌迷蒙,无垠海面寂静无声。

云枕石落在海面环顾四周,其余各处与此地类同,并无半点异样。

唯独海平线尽头,耸立着一座直插天际,半白半黑的莲台状山峰,显得格外突兀。

“活路?死路?死中求活!拼一把!”

云枕石深知望山跑死马的道理,拼尽全力迈动双腿,朝莲台山峰狂奔。

可诡异的是,双脚每迈出一步,山峰的轮廓就缩小一圈,无垠海面更是急速收缩。

到头来,云枕石只用了区区四十九步便到达目的地。

而此刻遮天蔽日的莲台山峰,却早已化作磨盘大小。

莲台的底座是圆形的黑白莲花模样,只是花瓣残缺,十不存一,残留的花瓣包裹着中间的莲蓬平台,刚好能够容纳人盘膝而坐。

云枕石四下环视这才发现,原本广袤不知边界的大海,如今化为粘稠浓雾中的池塘。

他小心翼翼伸手触摸莲台,散逸的魂灵竟就这般停止流逝,可一旦手掌离开莲台,魂灵便又再次溃散。

云枕石不再犹豫,盘膝端坐于莲台之上,刹那间,底座的残缺花瓣舒卷蔓延,将他彻底包裹。

莲花散发出莹莹光泽,没入体内,云枕石顿觉通体舒泰,如同酷暑时节焦渴难耐时,大口狂饮碎冰梅子汤般舒畅。

受到莲台光泽滋补魂魄愈发凝实,近乎实质,至少暂时不用担心魂飞魄散的下场。

在这个过程中,一股难以抵挡的汹涌睡意袭来,他不知不觉阖上双目,陷入沉睡。

梦,噩梦?

痛,好痛!

不知过了多久,刀光剑影满是厮杀声的梦境,迅速支离破碎。

剧痛像一根烧红的铁钉楔入天灵盖,耳边金铁交鸣声渐渐消散,终末只剩一句嘶吼在颅腔回荡——

“种道修仙,受命于天!”

云枕石猛地惊醒,这才明白,自己穿越到了一方修仙世界,成为了这座黑白莲台的器灵。

他轻挥右手,黑白莲台包裹着的花瓣便片片舒展开来,仿若这座莲台便是他的手脚延伸。

云枕石揉捏太阳穴,识海中沉淀拥挤,细细读取却是一本术法,名为——

《种道术》

“以道种为舟,渡众生苦海?”

云枕石喃喃念出开篇谒语,恍然大悟。

此方世界由凡蜕仙,踏上修行路的前提是体内拥有灵窍,而《种道术》却另辟蹊径,以道种代灵窍。

即便是身无灵窍之人,只要种下道种,便能窃取天地灵气修行,如若身有灵窍,更是能拔擢根骨,增持天赋。

待其一朝身死道消,道种便会裹挟种道者的全部修为重归莲台,届时便可修复莲台补强自身。

只是这道种数量的多寡与云枕石的神魂强度息息相关,以他目前的能力仅能凝聚三枚道种。

“道种?”

云枕石心念一动,黑白莲台处三颗莲子氤氲着精光腾空而起,乖巧悬停于手心,神识扫视下道种纤毫毕现。

此方修仙界,修仙道途略为六境,分别是胎息、炼气、筑基、紫府、金丹、道胎。

而道种之中自带一门胎息功法名为《苦海诞莲经》,唯有身怀道种之人方可修炼。

云枕石细细查阅《苦海诞莲经》后,心生慨叹:

“身种道种之人,生死皆在我手,《苦海诞莲经》虽不知品阶,却能凝聚金莲六轮,更有诸多玄妙。”

“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我目前的处境,一旦莲台落于高修之手,难保自身无恙。”

“倒不如,我…端坐莲台于幕后,种道修士于台前,以作手眼,徐徐图之。”

经过莲台洗练魂魄,云枕石现在不仅不用担心魂飞魄散,还能凭借莲台外放神识观察四周。

打定主意,云枕石外放神识,谨小慎微的探查起外界环境,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莲台并非处于荒郊野外,而是身处庭院祠堂。

供桌香炉中的三根线香燃烧大半,将熄未熄。

香炉的后方摆放着一座牌位,莲台正藏匿于牌位底座刻意隔出的暗格中,上书一列大字——

【亡妻吕氏秋露之灵位】

“嗯?”云枕石暗忖道:“按照眼下这般情形……”

“这家人不仅知道莲台的存在,而且对其十分看重。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在牌位底座打造暗格藏匿莲台。”

云枕石生起几分探索欲望,神识穿过祠堂向外扫视。

这座庭院位于村庄偏僻处,四下并无邻居,四堵夯土墙足有一丈来高,围成了一座宽阔的庭院。

后院东角茅房挨着柴房,西边灶屋飘出腊肉香,当间半亩菜畦新翻的土还泛着潮,三间正屋坐北朝南,东西厢房窗纸都糊得严实。

前院三只芦花鸡扑棱棱窜过青砖地,歪脖子老树底下,戳着个乌木兵器架,摆放着刀剑等兵器,

断臂独眼的刘棋穿着粗布短打,浑身肌肉虬结,拎着柴刀不停劈砍柴火。

还差两个多月十岁的刘青烛,右手握着柄木剑,正在有模有样的练习。

“老三。”

刘棋抬起头,露出面庞蜿蜒如蜈蚣的刀疤,嘶哑喊道:

“去祠堂看看,线香要是灭了,就再点上,顺便跟你娘唠唠嗑。”

刘青烛眉眼颇有几分清秀,闻言收起木剑,乖巧点头:

“诶,晓得了。”

云枕石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当即沉思道: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