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并州乱起

太原郡孟县县衙，后堂。

县尉紧握着来自县令的郡守府加急文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命令措辞严厉，要求他即刻整顿兵马，严密监视钱家坞堡，并做好随时清剿黄巾乱党及其同伙的准备。

更让他心惊的是，文书末尾提了一句，并州刺史已调遣武猛从事张杨领兵前来孟县督办此事。

张杨。

那可是并州军中有名的悍将。

县尉只觉得额头冷汗涔涔。

钱家勾结黑山贼张牛角，意图作乱。

这桩泼天大案如今是板上钉钉了。

可清剿？拿什么清剿？

他手底下能用的县兵，满打满算不过百余人，其中大半还是些混日子的老弱病残。

别说攻打坞堡高墙、家丁护院众多的钱家了，就是应付将来可能流窜过来的黄巾贼寇，都捉襟见肘。

“大人，这……”

旁边的手下凑过来，脸色同样难看。

县尉烦躁地挥了挥手，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宇间的焦虑几乎要拧出水来。

兵力不足，这是最大的难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

“大人，陈普求见。”

“陈普？”

县尉脚步一顿，想起了那个前几日献上贼首杨凤人头、被他临时收在手下听用的年轻人。

“让他进来。”

陈普快步走进屋内，躬身行礼。

他敏锐地察觉到屋内凝重的气氛，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大人似乎有烦心事？”

县尉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也没隐瞒。

“郡守府下了严令，要彻查钱家勾结乱党一案，还派了张杨将军前来督办。”

“可我这衙门里，能用的人手实在太少了。”

机会来了。

陈普心头一热，脑海中瞬间闪过“元慈大帝”的启示。

他故作沉吟片刻，随即抬起头，眼神诚恳。

“大人，属下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说。”

“属下出身的王家村，虽地处偏僻，但村民感念大汉天恩，亦有忠勇之心。”

陈普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试探。

“前些时日，黑山贼杨凤部袭扰村庄，便是被我等村民奋起击退，那杨凤，也是被我和村民合力擒杀。”

他刻意隐去了“神迹”的部分，只强调村民的勇武和对抗贼寇的功绩。

县尉脚步又是一顿，狐疑地看向陈普。

“王家村？就是那个收留了大批流民，还传出什么天降神粮的村子？”

他之前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只当是乡野愚民的胡乱传说，并未放在心上。

“正是。”

陈普点头，不卑不亢。

“那杨凤凶悍异常，麾下皆是亡命之徒，你将其擒杀确实不易，不过像你这么勇猛的猛士你们王家村还能有多少？”

县尉忽略了那些村民的作用，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陈普早有准备，拍着胸脯说。

“那一战，我王家村虽也伤亡不小，但人人用命，最终侥幸得胜。”

“如今村中青壮，经此一役，颇有长进，若能稍加整训，未必不能为大人分忧，为朝廷效力。”

县尉仔细端详着陈普坦然的眼神，陷入了沉思。

王家村能击杀杨凤，战力定然不俗。

若是能将这股力量收为己用……

可终究是群未受过正规训练的村民，靠得住吗？

而且那个村子透着古怪，贸然招募，会不会引来别的麻烦？

县尉心中犹豫不决。

……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太行山深处。

一处隐蔽的山谷内，篝火跳跃，映照着一张张粗犷凶悍的面孔。

居中一人，身材魁梧，满脸虬髯，正是黑山军首领之一，张牛角。

他刚刚收到探子从外面传回的消息，脸色铁青，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石头上。

“废物！一群废物！”

他被通缉了？

孟县县衙在大举清剿所谓的“黄巾同党”？

钱家那个老东西也被盯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计划全被打乱了！

原本想着暗中积蓄力量，联络各方豪强，等到时机成熟再与褚燕（张燕）南北呼应，一举席卷并州、冀州。

现在官府突然发难，让他措手不及。

“大哥，现在怎么办？”

旁边一个头目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牛角眼中凶光一闪。

“等不了了！”

“立刻派人去通知褚燕，还有杨凤那边，告诉他们，提前起事！”

“传令下去，所有人，开始行动！”

“先拿下周围几个县城，把声势造起来！”

张牛角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指向谷外。

“这并州，该换个主人了！”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沉寂的山林仿佛瞬间苏醒，无数黑影涌动，带着劫掠与杀戮的欲望，扑向了毫无防备的村庄和城镇。

……

雁门郡通往太原的官道上。

一骑快马正疾驰而来。

马上的少年郎，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面容英武，身姿挺拔，正是刚刚结束太原述职，返回雁门的郡吏张辽。

他心中记挂着雁门的防务，归心似箭。

行至太行山附近区域时，前方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和惨叫声。

张辽勒住缰绳，眼神一凛。

只见不远处的路边村落，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一群穿着杂乱，手持兵器的乱兵，正在村中烧杀抢掠，追砍着四散奔逃的村民。

“贼寇！”

张辽怒喝一声，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催马冲了过去。

他武艺不凡，冲入乱兵之中，剑光闪烁，瞬间便斩翻数人。

但贼寇数量实在太多，而且悍不畏死，很快便将他团团围住。

“哪里来的官府走狗！找死！”

一个看似头目的贼寇挥舞着大刀，狞笑着扑了上来。

张辽奋力厮杀，剑锋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但他毕竟只有一人一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身上也添了几处伤口。

坐下战马更是被乱刀砍中，悲鸣一声，倒了下去。

张辽就地一滚，避开致命的攻击，挥剑格挡，且战且退。

眼看贼寇越围越多，他心知不可力敌，虚晃一招，转身朝着旁边不远处的河岸冲去。

秋日的河水冰冷刺骨，河面宽阔，水流湍急。

张辽毫不犹豫，纵身跃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他，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岸上的贼寇追到河边，看着湍急的河水，咒骂几声，并未下水追赶。

张辽奋力游动，伤口的疼痛和河水的冰冷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

他看到不远处漂来一截断裂的烂木头，拼尽最后力气游了过去，死死抱住。

冰冷的河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意识渐渐模糊。

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彻底失去了知觉，任由身体随着木头在冰冷的河水中漂流。

……

短短数日之内，张牛角起兵的消息如同瘟疫般传遍了并州。

黑山军所过之处，焚烧村庄，劫掠城镇，声势浩大，官军望风披靡。

恐慌迅速蔓延到了孟县。

城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县衙内，原本还在犹豫的县令，听到张牛角起兵的消息，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犹豫和顾虑了。

“快！快去告诉县尉！”

“立刻张榜招募勇士！越多越好！”

“告诉他，钱家那边先不用管了！等！等张杨将军的大军到了再说！”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守好县城！绝不能让那些贼寇打进来！”

县令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