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作为直接与元国使臣接洽的人，罗龙文放下那价值千两的古瓷茶器，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元辅（对内阁首辅的尊称），已经和对面谈好了，待戚继光回京且戚家军撤出河南后，我们在山河四省的各种买卖，都会恢复流动，之后所得的银两会通过海路秘密运过来。”

“还有呢？”

“宫里那份儿，他们也准备好了，您放心，用的也是元都国库的银子，不干咱们的事儿。”

“那就好，给宫里的钱我们可不该出。”

严世蕃表情轻松，摆手点头道。

他可不是老爹，隆庆帝也不是权术无敌的嘉靖，自然不需要太过在意，更不用像自己老爹那样讨好！

“含章（罗龙文字含章）啊，你得清楚的告诉那边儿，我们大明选择停战，是为了少造杀戮，为了国泰民安，更是为了南北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互通有无。

所以，让他们切记收敛，停战后半个河南都会归他们所有，绝对不能得寸进尺！”

戚家军退军，以河南湖广交界为限，这是他们谈好的底线，也是皇帝和高拱等主战派不反对退兵命令的根本。

若是对方出尔反尔，那后果会非常严重！

丝毫不亚于往严党的裤裆里放个大炮仗！

“明白，明白。”罗龙文连忙点头。

“对了！”严世蕃抬头突然问道。

“老爷子如今怎么样了？”

严世蕃口中的老爷子，自然是前大明首辅——严嵩。

“回元辅，据那边儿的人说，老爷现在和太上皇，还有徐阶同吃同住，身边尚有太监伺候，过得——应该还不错吧......

哦对对对，那边儿还说了，只要这次事情办成，就给老爷换个房子，多添两个仆人。”

一席话语，宴客厅内的气氛顿时快活起来的。

“嗯，那就好。”严世蕃最终露出了笑容，看向一旁的管家。

“回头从库房挑两件儿貂皮大氅，托那边儿的人给老爷子送过去，这大冷的天儿，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也要尽尽孝心啊。”

“是啊是啊。”旁边的二人也颔首道，虽然他们知道严世蕃这是演给别人看的，但谁让人家现在是首辅呢？他演我们就看着呗。

这时，主管户部的鄢懋卿突然开口道。

“元辅，这些日子，咱们的进项不少，主要是四川那边儿和倭国送来的，虽然那些家伙面上恭敬，但您说他们会不会——”

鄢懋卿自然察觉到了四川和倭寇的异动。

“不可能。”严世蕃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

“四川巡抚虽然不是咱们的人，但前些年的关系也不错，这些年来往也不少。

况且，我以内阁名义同意了他独立征兵，这些巴结也在意料之中。”

“说得对啊，听宫里的太监们说，四川还往宫里送了不少的女人和童男子呢！”罗龙文笑道。

“皇上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啊？哈哈哈。”

“咳咳。”

严世蕃轻咳两声，掩住笑意，继续道。

“至于倭国那边儿，东番岛的王室虽然弱小，但也不是草包，随他们斗吧，反正都是我大明得利！”

下面的兵部侍郎刚想报告倭寇的兵力很强，但听严世蕃已经一锤定音，只好作罢，刚刚抬起的屁股也落了回去。

但很快，严世蕃就点到了他的名。

“秦侍郎，有些事儿，我得请教请教你。”

兵部侍郎秦辉连忙起身，恭敬地回道。

“首辅大人英明睿智举世无双，我怎敢——？”

“哎，别别别，说事儿。”严世蕃笑了笑，随即沉声问道。

“那个戚继光，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对严世蕃来说，目前他独揽大权，是搞钱的最好时机，实在等不及要拿回严党在山河四省的生意收益了。

“这个——”秦辉迟疑片刻，声音有些沙哑地回道。

“还恐怕还真不好说。”

“嗯？”严世蕃闻言，眉头瞬间拧紧，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内阁的调令已经发给你们了，从京师到河南，这一去一回，算算也就半个月，你怎么不好说？”

听着严世蕃的声音逐渐急躁，秦辉的脑门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用着颤抖的声音，不住地解释道。

“回回回——回阁老，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什么？你的意思是戚继光区区一个将军，连我堂堂内阁首辅的话都敢不听？”严世蕃一拍桌子，怒声站起。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板起脸坐了下来。

罗龙文和鄢懋卿见状，内心都在摇头。

如今这位严党党魁相比起他父亲，无论是定力还是能力，都差的远啊！

不说别的，严嵩压根就不会把内阁的命令等同于“君命”，刚才这句话就犯了大忌！

或许是感到一些异样的眼神，严世蕃内心的特殊情绪也逐渐升起，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嘶哑，朝秦辉问道。

“呵呵，你好好给我讲讲，他戚继光怎么就敢不受命了？”

“是......”

秦辉深呼吸，调整好后，娓娓道来。

“首辅，调回一位在外独立领兵的大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戚继光和戚家军在河南，胜多败少、士气高昂，内阁以议和的名义要求他回京，又要戚家军全体撤出河南，戚家军不会答应，戚继光年轻气盛，也断然不会答应。

而且，戚继光背后，可还站着如今的抗元总帅，兵部尚书胡宗宪，胡宗宪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有他撑腰，戚继光极有可能会对内阁的命令置若罔闻。”

听完秦辉的解释，严世蕃的脸色极差。

让他如此的，不是戚继光，而是后面提到的胡宗宪！

如今的大明之壁胡宗宪，领着大军抵在山东与南直隶的边界，直面着元国最强的军队！

其实他也算严党，但他不是严世蕃的朋党，而是前任首辅严嵩的徒弟！

最重要的是，胡宗宪和严世蕃关系极差，二人光是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就已经尽力了。

严世蕃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想起老爹严嵩曾对他直言不讳过。

“若是要我在你和汝贞中选一个推入阁，我不会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