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汉征西将军刘侯墓

后院,小亭内。

蔡琰葱指抚琴,琴弦随着拨弄发出似清水流淌般的悦耳声音。

琴音初时如清泉漱玉,渐渐转为幽咽低回,待得第三叠时,玉轸忽地迸出裂帛之声。

“噔”

蚕丝琴弦毫无征兆地绷断了。

怔怔望着断弦在檀木上微微颤动,蔡琰垂下手。

这已是今日第三次断弦,分明指间力道比往日更轻三分。

蔡琰忍不住的再次叹气,

已然数不清这是今日第几次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

贴身侍女提着裙裾急步上前,关心问候道。

“无事!”

蔡琰不语,只将月白裙裾细细抚平,

这才缓缓起身,望着周遭的一切。

这分明是自己早已看惯的景致,此刻映在眼中却泛起薄雾。

小亭依旧,自己也数不清呆了多少时日。

但今日竟然有些陌生,再也不似从前一般。

又看向自己刚刚起身的地方,似有虚影晃动,恍惚见那人盘膝而坐,

他在弹琴,讲故事,逗自己说笑。

就待想要凝眸细看时,

一阵穿堂风掠过,徒留半片新绿柳叶飘落琴身。

不见了!

紧接着望着亭外的蓝天白云,心绪竟不自觉随着风飘远了。

他现在应当不在雒阳了罢!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圆润的玉佩。

手掌用力,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身后的丫鬟是望着小姐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疼不已,自从昨日刘家郎君最后一次过府后,小姐便一直是这个模样。

她是自幼便一直在小姐身边的,但年纪比小姐年长些,隐约能猜到什么,虽有心宽慰小姐,

话刚到嘴边,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才好。

哎!

只能用这无声的陪伴!

期望小姐心情能早日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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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位被佳人挂念的刘和,此刻刚至雒阳东南郊的缑氏山脚下。

“阿嚏!”

刘和紧了紧衣襟,暗自嘀咕:“往后得勤加锻炼了,眼看四月将至,竟还受了风寒。”

其实他本该更早前来缑氏山,偏生出了段插曲。

七日前他本欲借《梅花三弄》在蔡琰面前博些好感,未料一曲奏罢,

原本素来矜持的才女竟激动地抓住他讨教曲中精妙。

恰逢此时,蔡邕携书信归来,撞见了这一幕。

蔡琰的热情让两人距离甚近,这一幕尽收眼底。

蔡邕虽对刘和颇为赏识,但作为父亲,却容不得有此等逾矩之举。

他不过离开片刻,刘和竟已大胆至此。

起初还只是刘和偷偷地看,如今竟已有了肢体接触,这让蔡邕大为光火,当场撕毁了原本打算赠予刘和的举荐信。

任凭刘和如何恳求,蔡邕始终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刘和只得空手而归。

翌日,刘和正苦思冥想如何从蔡邕手中夺回举荐信,化解这场误会。

未等他想出对策,父亲刘虞与母亲杨氏便早早登门。

这才知道,原来是蔡邕向刘虞告了状。

消息传至杨氏耳中,她这才匆匆赶来。

在确认儿子确有不当之举后,杨氏训诫儿子半刻钟。

然而,谈话间不知怎的,杨氏竟提议直接为刘和与蔡琰定亲。

于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在刘虞与杨氏的推动下,蔡琰与刘和的婚事竟异常顺利地敲定了下来。

鉴于两人年幼,双方约定待刘和十五岁完成冠礼后再行婚嫁。

两家在雒阳皆是显赫之家,对于此事自然好商量。

一切进展得异常顺利,蔡琰与刘和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番变故令刘和始料未及,但他并未沉溺温柔乡。

毕竟两袖清风企敢误佳人。

若是不能在未来不久的乱世自保,一切皆是空罢了。

刘和现在是清醒的。

定亲次日,他便揣着蔡邕新写的举荐信,独自踏上了前往缑氏山的路途。

缑氏山虽名不见经传,实为雒阳东南门户之要冲。

其战略意义源于特殊地理位置:雒阳东南毗邻豫州颍川郡与荆州南阳郡。

雒阳乃帝都中枢,冠盖云集;

颍川为天下文枢,门阀世族盘踞,形成与南阳、汝南并称的汉室三大士族集团,堪称帝国顶级治国人才渊薮;

南阳则为光武帝龙兴之地,世族根基深厚如林。

三地交汇之咽喉,岂是寻常所在?

刘和乘车途经,匆匆一瞥后便继续前行,直奔卢植居所。

但见仆从正整理行装,然通报未受阻滞。

刘和很顺利的见到了卢植。

待客堂内,卢植端坐主位细阅蔡邕手书。

刘和恭敬立于一旁,目光不由自主地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卢植。

卢植,以一己之力振兴范阳卢氏,堪称富一代,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卢植给刘和的第一印象却远非传统儒生模样,反倒更像一位将军,体格魁梧,英气逼人。

年仅三十五的卢植,正值壮年,无论是武力还是各方面,都处于巅峰状态。

尽管他身着与蔡邕同款的儒袍,但一米八几的身高和一身健硕肌肉,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他的不凡。

他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却散发出令人敬畏的威严。

刘和初次体验到这种不同寻常的威压,心中暗自惊叹。

正当他思绪纷飞之际,卢植已读完信件,将其置于桌上,转而看向刘和。

“你就是刘和?”卢植的声音洪亮有力,虽带善意,却难掩其威严。

刘和闻言,立刻躬身行礼,言辞铿锵不似往日温吞:“学生刘和,拜见卢郎君。”

卢植闻言不动声色,指节轻叩案几,

“伯喈素来清高,但此信中却言辞恳切,让我一定要收你为徒,我与他相识多年,从未见能有人让他如此上心,你可对得起他如此?”

“若是我不肯收你为徒,你又该当如何?”

刘和早就知道卢植为人刚直,便知道虽然有蔡师的手书,但若是真想拜入其门,恐也绝非易事。

心思微闪,片刻,腹稿便成。

后退半步正衣冠,行罢揖礼方道。

“若卢公不愿收录,自是学生才德未逮。然昔年卫霍北击匈奴时,亦非生而知之。”

话锋微顿,腰间环佩随挺直脊梁铮然作响:“此生惟愿效仿定远侯故事,纵马玉门,勒石燕然。他日若得'汉征西将军刘侯墓'六字,足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