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以战养剑

绝情谷正殿湖畔,公孙止与裘千仞尚在言语交锋,李宣与柳生但马守的厮杀,却已至酣畅淋漓的境地。

柳生但马守虽知李宣武学造诣更胜于己,却总觉这少年不过弱冠之龄,纵有天纵之资兼修精妙功法,内力却未必当真能及得上自己多年苦修。

他年逾半百,浸淫武道四十余年,纵然内力不及李宣刚猛强劲,难道缠斗消耗,亦非其敌手?

拆解十余招后,柳生但马守更觉自己已然察知个中关窍,心下不由暗喜。

这少年剑势刚猛绝伦,显是修习至阳至刚的功法。

然“刚不可久”乃武学常识,兼之少年人气血未固,久战之下,必当先露内力枯竭之相。

又是十余招转瞬即逝,柳生但马守方惊觉事情有异——眼前这个少年,何曾有半分气衰力竭之态?

竟似以己试剑!

初时尚能勉力抵挡,然其剑招却愈战愈烈,渐如怒海狂涛,层层叠浪威势倍增,令人无从相抗。

这般下去,只怕自己未待其内力耗尽,便已先行溃败!

“当真邪门!”

柳生但马守不由暗惊。

东渡中土前,他自忖杀神一刀斩已臻化境,辅以雪飘人间的新阴流至高奥义,虽不敢言独步江湖,亦当鲜逢敌手。

岂料涉足中原后,所遇高手个个骇人听闻:赵无视深不可测自不必言,郭靖亦是勇猛无双。

及至如今,竟被一十几岁少年占尽上风!

究竟是江湖瞬息万变,还是自己消息闭塞?

若教当年接连遭遇洪七公、欧阳锋、周伯通,及黄药师的金轮法王知晓其此时念头,怕是忍不住要从地下爬出来,与他执手相泣,引为知己了。

“再这般缠斗下去,我必败无疑,何况那老僧还在侧窥伺……”

柳生但马守心知不可久战,当即暗运东瀛忍术“影遁”心法。

“杀神一刀斩!”

厉喝声中,他将毕生内力尽皆灌注刃锋,刀罡立时如暴风狂卷,方圆三丈飞沙走石,将李宣笼罩其中。

然其自知此招绝难伤李宣分毫,实则是欲借此引其全力格挡,再趁隙挟持人质,以求全身而退。

但见刀气纵横间,柳生但马守一刀劈出后,竟舍了李宣,足踏瞬步,借烟尘遮掩,直扑湖畔绿衫少女程英。

他此番挑选人质,却也绝非随意而就:

一灯大师深湛自不必言,杨过小龙女形影不离,亦不好得手。唯程英看似纤弱文雅,又因关切战局,不觉间已行至稍前。

柳生但马守料定,纵有一灯等人在场,此番突袭亦当有六七分成算。

只因程英所立处,恰在他与一灯两者之间,老和尚投鼠忌器,必不敢贸然出手。

至于李宣——他自忖方才交手已摸清此子深浅,全力一刀虽不能伤敌,却定能阻其片刻。

但见寒芒交错间,其人倒提长刀,刃背直削程英足踝。此击意在擒人退敌,自未用锋刃。

然程英又岂是深闺之中的纤纤弱质?

面对敌人突袭,她心下虽惊,却并不慌乱,千钧一发之际素手疾弹,数枚乌黑棋子破空激射,直取柳生双目。

然此獠终究是当世绝顶高手,面对桃花岛“弹指神通”竟不避不闪,刃背微颤,便将来袭暗器尽数荡开。

棋子落入水中,发出阵阵“噗通”之声,程英心底陡沉。

及至此时,刃风已至裙裾三寸,柳生枯槁面皮浮起狞笑,仿佛见得少女双腿尽断之景——

然笑意未及漫过眼角,便忽觉后心彻骨生寒。

“好快的剑!”

杨过在旁脱口喝彩,神色间满是惊叹。

不只是他,余者神色亦随之一变,不复方才担忧与焦急。

柳生但马守背脊骤起冰寒,随即只觉一股透骨剧痛自后心蔓延。

俄顷,奔雷般的内息顺着贯体霜刃席卷而来,直摧脏腑如洪流溃堤,生命力极速流失。

“咳!”

柳生但马守咽喉中迸出逆血,鲜血落入寒潭,瞬时浸透数丈清泓。

他不可置信地扭转脖颈,盯着身后持剑的李宣,喉头血沫翻涌,艰难道:“怎可能……如此之快!”

李宣神色淡淡,并指轻弹手中寒光凛然的宝剑,血污顿时尽去,方道:“生死搏杀,竟敢背对敌人,实是自寻死路。”

柳生但马守仍是满面不解——

他实在想象不到,李宣先前的剑势厚重沉凝,每一招都重若千钧,却又如何在刹那之间,变得如逐电追风般轻灵迅捷。

在抵住霸道之极的杀神一刀斩后,居然仍能后发先至,刺中自己后心?

他却哪里知道,李宣本命剑法即是桃花岛“玉箫剑法”,最擅惊鸿掠影之技。

此番交战时剑势浩荡,不过是用轻盈的河朔剑施展玄铁重剑之道,借与他过招之际,参悟“举轻若重”之玄机罢了。

换言之,李宣剑道修为正值蜕变关键时刻,其最精擅者仍是“玉箫剑法”的翩若惊鸿。

次为“玄铁剑法”之重剑无锋,最末方是初窥门径的“举轻若重”之剑。

这并非说“举轻若重”的境界不强,只是李宣尚未真正踏入其中,更不要谈熟练掌握。

是以临敌时施展出来,威力反不及前二者。

若教柳生但马守知晓此战竟被李宣当作磨剑石,只怕九泉之下亦难瞑目——

他视作生死存亡的搏杀,对手却犹有余暇参悟剑道!

直至见程英遇险,李宣方舍了练剑之念,施展出本命“玉箫剑法”,寒刃贯心送其归西。

说来讽刺,若柳生肯堂堂正正对决,反倒能多苟活片刻。

偏要行此下作手段,反倒自速其死。

李宣自不屑与敌人分说,还剑入鞘后便不再回顾,径自走向程英,任柳生但马守的尸身扑倒在湖畔。

“师姐,你没事吧?”

待他温言相询时,程英蓦地霞飞双颊,似是仍沉浸于少年方才一剑惊鸿的英姿。

半晌,少女才螓首轻点,柔声道:“无碍,未曾伤着。”

便在此时,李宣灵台骤震。

但见一道清浊之气自柳生尸身腾起,没入混沌鼎后,那古鼎时隔四载,终于又缓缓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