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杨过孤身走后,心下也觉懊悔。
李宣终究于他有救命之恩,纵是萍水相逢,亦当问清名姓郑重道谢。这般默然远走,倒显得自家全无礼数。
于是他走出一段路,复又折返市集。却窥见李宣已行过拜师礼,成了郭芙等人的师叔。
他忆及昔年桃花岛上遭郭芙与武氏兄弟欺辱,暗忖此时若现身相见,恐恩公听信谗言,反损了情分,遂又默然离去。
孤身上路后,杨过但觉天地茫茫竟无立锥之地,不由愈发思念起小龙女来。
他暗自猜测,小龙女离开古墓这许久,或许已然回去。纵然一时未归,总也有回古墓的一天。
于是,便打算回去等待。
然,昨日行到残月当空之际,忽闻官道上传来女子呼救,竟遇上几个蒙古武士强抢民女。
顿时义愤填膺,冲去相救。
杨过武功固然尚可,若与这几个武士单打独斗,自能稳稳胜之。
然这三人却师出同门,动手时不单配合无间,且彼此内力能够贯通联结。
如此合力之下,杨过终于不敌,反被一通暴揍。
且这几个蒙古武士,不知从哪调来一队金国兵士,将杨过围在当中,让他险些送了性命。
好在危急关头,欧阳锋不知从哪窜出来,一通乱打将蒙古武士和金兵逼退,拉着杨过冲出重围。
可惜欧阳锋神志不清,杨过求他解救汉人少女,他却充耳不闻,疯疯癫癫地叫嚷几句,忽地又没了踪影。
杨过无可奈何,只能又孤身追上金兵与蒙古武士,意图伺机相救。
他虽性格偏激,但本性却不坏。何况早些年时,无论是其母穆念慈,还是郭靖夫妇的言传身教,多少也在他心中种下了些侠义种子。
故而见此人间惨剧,哪怕明知凶险,也绝不肯坐视不理。
杨过一路尾随,终在进了市镇时,瞧见三个蒙古武士与金兵分道扬镳。
三个蒙古武士扛着少女踏进客栈,金兵则往兵营去了。
杨过趴在客栈房檐上,咬咬牙正要动手,却忽觉肩头让人拍了一下,不由悚然大惊,险些呼出声来。
“嘘!是我。”
这拍了杨过肩头之人,自然便是李宣。
为避免误会,他已恢复了本来形貌。
“杨兄,此丸可疗愈内外伤势,助你恢复元气。”
李宣微微一笑,径自怀中取出个玉瓶,倒出一粒九花玉露丸,塞了过去。
杨过早些年在郭靖夫妇身边时,自然见过这药丸。
他本不愿与郭家再有牵扯,然见李宣面上关切之色甚浓,且此间眼看要有一场大战,能恢复些元气总归是好,于是稍作犹豫,便接过药丸服下。
“恩公两度相救,杨过铭感五内!”杨过说着,竟是单膝点地,便要拜下。
李宣忙将他扶住,笑道:“杨兄不必如此。我辈行走江湖,自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不了若将来小弟遭难,杨兄再救我个百八十回便是。”
这自然是玩笑话,却极显真诚与洒脱,让杨过心内好感更增。
他也便顺势起身,握着李宣臂膀道:“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小弟李宣。前日机缘之下,已拜入桃花岛门墙。正是程师姐……哦,便是那个带着人皮面具的少女,她跟我说了杨兄姓名。”
李宣忽然想起,若按原著所述,程英在与杨过共斗李莫愁时,尚未自报身份。
杨过恍然,内心不禁涌过一阵暖流,问道:“是那位姑娘,让李兄弟来寻我?”
他心想,这世上除了义父与姑姑,总难得还有旁人惦记我。
李宣却被他问得微怔,但他脑子转得极快,当即点头道:“正是。不过我同时还在追击李莫愁,欲夺其‘赤练神掌’解药,为丐帮一位前辈解毒。”
“李莫愁也往终南山去了?是了!那女魔头定是察觉我与姑姑已然分开,打算回去找麻烦!不行,我须即刻回援姑姑!”
思及此处,杨过已是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回到古墓。
“不妨事。杨兄且调息片刻,待救了这无辜女子,咱们再一同去寻李莫愁的晦气不迟。”李宣劝道。
“是极!我今已五劳七伤,若不全然恢复,回去了也只能给姑姑拖后腿。这底下三人却是藏边五丑之三,若让五人汇聚,怕是更难对付,正要趁机除去。”
杨过又道一声谢,便赶紧盘坐起来,打算运功催化九花玉露丸的药力,尽快恢复伤势。
李宣却诧异道:“下面这三个,便是藏边五丑?”
“我本也不识得藏边五丑,是先前从几个金兵私下交谈中闻知。据说此番金国向蒙古求和,还甘愿为虎作伥,不日将合兵南下,侵略大宋!”
杨过说到这里,语气愈发凝重。
“竟还有这等事?”李宣挑眉,片刻间已计上心头,“看来还须调查一番……杨兄且速调息。”
杨过晓得事态紧急,便不再多言,开始闭目调息。
他还以为李宣要等他恢复之后,再一同出击,营救房内少女。
却不料刚闭上双目,便听一阵呼啸之音,待再睁开双目时,却哪里还有李宣的身影?
他赶忙往瓦片下望去,却见李宣已经破窗而入!
杨过心知下方三人联手着实不弱,立时便想出声相劝,然思及此刻为时已晚,便又紧紧闭上嘴巴。
只是他内息才开始运转,若猝然停下,不仅药力未曾催化,更会气息逆冲,只怕伤势更重!
他若立即冲下去,只能成为负累,于是只得闭目加紧调息。
下方房中所住乃是藏边五丑之二丑、三丑,及五丑。
此时三人刚吃完酒菜打算入正题,关键时刻遭人打断,不由大为光火。
“哪儿来的兔崽子,敢搅爷的好事?”二丑怒道。
三人的酒意散去大半,面色狰狞地将李宣三面围住。
看清来人形貌之后,三人不由大感诧异,随即放声大笑。
“哪来的小鬼,毛都还没长齐,便来送死吗?”三丑面露冷笑。
“许是平日听多了话本,要学那好汉,演一出英雄救美!”五丑跃跃欲试,眼中竟有喜色,“两位哥哥,不妨把这兔崽子交给弟弟,昨夜那小子跑得快,咱这手上却是尚未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