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得脱樊笼

护龙山庄,赵无视书房。

“宣儿,你习武五载,也算有了小成。不过,武学之道博大精深,若想更进一步,却不能总这般闭门造车。”

赵无视一边说话,一边展开宣纸泼墨挥毫。

“你所修《洗髓经》乃是少林镇寺宝典,此番你持我手书一封,往嵩少林拜师学艺。四月初八浴佛法会,切记在此前赶到,孤会为你备一份厚礼相贺。”

“谨遵殿下谕令。”

李宣心底激动,面上却古井无波,平静地躬身应命。

旁边的上官海棠闻言却露出担忧之色,脱口道:“义父,黄河以北如今皆被金国控制,宣弟孤身前往,只怕会有危险。”

赵无视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若怕危险,孤何不留他在庄中,继续闭门修炼?”

他吹干墨迹,将书信叠起塞入信封,又道:“正是要他单枪匹马闯荡江湖,经历一番凶险,方可成大器。”

上官海棠语塞,半晌才道:“可宣弟毕竟年龄尚浅……”

“海棠,你何时这般优柔了?当初,你跟随无痕公子外出历练,年仅十岁。天涯往东南抵御倭寇时,不过十二。一刀替孤缉拿八大派不法弟子时,也才十三。”

赵无视将书信以火漆封口,又盖上私印,交到李宣手中。

上官海棠脸色微红,辩驳道:“义父,孩儿当时身边有师父保护。大哥和一刀,也都不是孤军奋战。”

“你真是关心则乱。宣儿虽年仅十二,但一身武功,你们同龄时,三个加起来,也未必是他对手!”

赵无视白了她一眼,也唯有面对这个义女,他才会多解释几句,换作段天涯和归海一刀,他压根不会搭理。

“且他此去少林是为习武,又不是上阵杀敌,至多路途上有些许凶险。更何况,宣儿心性远胜同龄,你也未必及得上他。相比之下,你还是多想想,该如何壮大天下第一庄。”

最后这句话出口,上官海棠终于无言以对。

赵无视再度望向李宣,从桌下取出一沓银票,道:“这是十万两银票,权作此次浴佛法会贺礼。”

李宣愕然接过,没想到贺礼居然如此朴实无华。

“哈哈!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

赵无视难得在李宣脸上看见如此神态,不由乐了。

“何况少林寺上下僧众极多,如今与金国关系又并不和睦,想来正是缺钱用的时候。送什么奇珍异宝、古玩字画,都不及这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好了,收拾一番,赶紧去吧。”

赵无视最后摆手道。

李宣收起书信和银票,沉默行了一礼,便退出书房而去。

“义父,宣弟首次外出,我实在放心不下,再去叮嘱他几句。”

话音未落,上官海棠便也跟了出去。

“这妮子!”赵无视眉毛一抖,终究没阻拦。

半个时辰后,护龙山庄外。

“宣弟,你一人在外,行事务必低调,不可张扬跋扈。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上高人辈出......”

上官海棠平日话不多,今日却絮叨个没完,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她幼年不幸,后来便始终刻苦习武,以助义父匡扶天下为己任,内心早已坚如磐石。唯独这一年多,碰到一个比自己还小,却比自己还懂事的李宣。

她的记忆中,躺在死人堆里听苍蝇声时,弟弟的尸首就在不远处发烂、发臭。

看到李宣时,她总情不自禁地想,若弟弟还活着,也该这般大了,或许也这般懂事,或许颇为顽劣......

因此,她潜意识里总想照顾李宣。

“宣弟......”她声音微颤。

“嗯?”

李宣听出了异样,却故意不去看她。

他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始终默默听着,并不觉得聒噪,反倒有种淡淡的温馨之感。

“无论如何,好好活着。”上官海棠声音很轻,若非李宣耳力极佳,险些没有听见。

见她如此,李宣心中终于生出一丝离愁。

此一去,便如龙归大海。

待他重回樊笼,怕是要很久以后,有绝对的自信面对赵无视之时。

“海棠姐......”李宣突然开口,声音更轻。

只这三个字,就让上官海棠眼睛瞪大了。

“什么?”她愕然。

李宣忽然猛地一拉手中缰绳,骏马吃痛之下,陡然凄厉嘶鸣起来,两只前蹄凌空,地上灰尘被卷起,仿佛给两人身周布上了一层薄雾。

趁此时机,他立即贴到上官海棠她耳边,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快速说道:“端王野心勃勃,卿万事珍重,伺机速离。”

言罢,他也不管上官海棠如何反应,在骏马嘶鸣之中,直接一个纵身翻了上去。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坐下马儿嘶鸣更烈,便如离弦之箭,瞬息已至十丈之外。

只留上官海棠站在原地,瞪大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惊疑。

“他说了什么?”

忽然,赵无视的声音在后方丈许处响起。

上官海棠顿时悚然。

不知为何,联想到方才李宣临别之语,再加上赵无视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身影,竟让她心底对这个本来百分百信任的义父,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恐惧。

这恐惧一旦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以至于她平生第一次选择了欺瞒对方——

“他......宣弟他竟识破了我的女儿身!”上官海棠声音仍有些发颤。

赵无视顿时恍然,却很淡定,轻笑道:“这小子早慧之极,可谓聪明绝世,能看破这点不出奇。你也可以放心了,以他的武功和心智,很难吃亏。”

他倒并未生出怀疑。

方才离得很远,李宣又是贴耳轻语,再加上马嘶声遮掩,灰尘笼罩,纵然他功力高深,听不见也属正常。

上官海棠毕竟也是历经磨难之人,心性之坚韧非同一般,只这两句话的工夫,心绪业已恢复如常。

她闻言点头道:“但愿如此。”

李宣胯下所乘乃是百里挑一的好马,通体乌黑无一根杂毛,不说日行千里,日行六七百却是问题不大。

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出了临安府地界,往北方而去。

其实按他本心,最想直接往南跑,要么往云南大理群山之中,要么往东南沿海扬帆出航。

总之,能离得赵无视越远越好。

这五年里他越是待在对方身边,越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恐怖——不论是心机、武功,还是势力,都强大到了一种令人绝望的地步。

但正因如此,李宣反而不敢直接往南。

南宋的主要势力范围,便在长江以南,护龙山庄亦是如此。

若他敢不遵赵无视命令,来一出“北辕南辙”,怕是还没出临安府,就得被护龙山庄的眼线发觉。

当天晚上,赵无视便会把他拎回去,严刑逼问他为何抗命。

不过,他也没打算真去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