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没有犹豫,他从斗篷下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币,放在桌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奴隶商人扫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伸手接过,打开略微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他压低声音说道:“巴尔加德的地牢,平时只有斯瓦吉亚士兵和少数贵族能进入。但每三天,会有一次特别的‘审讯’。”
“审讯?”雷恩皱眉。
“是的。斯瓦吉亚人可不喜欢让俘虏在牢里白吃饭,他们要从那些贵族嘴里撬出有价值的信息——无论是战术,还是赎金。”奴隶商人冷笑道。
“有时候,他们会把这些俘虏带到城堡大厅,让他们跪在地上,接受贵族的‘审问’。如果他们的家族愿意支付赎金,或是愿意投降,他们可能会活命。”
雷恩沉思片刻,问道:“下次审讯是什么时候?”
奴隶商人笑了笑,低声道:“明天晚上。”
雷恩目光一凛,手指缓缓敲击桌面,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莱亚真的在城堡的地牢里,那他必须在明晚的审讯前找到办法混进去,否则等斯瓦吉亚人做出决定,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莱亚了。
酒馆的喧嚣仍在耳边回荡,酒杯的碰撞声、战士们的大笑、佣兵低语的交谈交织成一片北境特有的狂野氛围。但在这躁动的人群中,雷恩的身体却骤然绷紧——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手本能地握住剑柄。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雷恩,是我,罗瓦尔。”
雷恩一怔,回身看向对方。
罗瓦尔穿着一件深色的兜帽斗篷,下颌被围巾遮掩,衣袍宽松得像是一个普通的旅人,而他的眼神依旧如往日一般锐利,隐藏在阴影下的脸庞带着一丝警觉。
他的手掌轻轻按在雷恩的肩膀上,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雷恩刚要开口,罗瓦尔却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用目光示意他跟上。
雷恩瞥了奴隶商人一眼,轻轻点头表示离去
对方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雷恩没有再多言,站起身随着罗瓦尔向着酒馆的二楼走去。
长船酒馆的二楼是一片低矮的阁楼式建筑,木质的楼梯随着两人的脚步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这里不像一楼那样嘈杂狂野,相反,整个二楼笼罩在一种沉寂而紧张的氛围中。
天花板的横梁由粗壮的橡木搭建,斑驳的刀痕显示出这栋建筑已经存在了数十年,或许更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木材燃烧的烟熏味,窗户紧闭着,寒风透过缝隙钻入,带来一丝冷冽的寒意。
走廊很窄,沿着墙壁排列着一排带有铁扣的木门,每一间屋子都配有一张简陋的木床、一个破旧的衣柜和一张粗糙的书桌,墙上还悬挂着一面小铜镜,已经被时间腐蚀得布满铜绿。
有些房门紧闭,透着灯光和低语声,有些则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正在擦拭武器,或者斜倚在床上,翻阅一张羊皮纸地图。
某些战士还在调试自己的弓弩,在黑暗中偶尔传来弦索拉动的声音,显然,这里住着不少雇佣兵与流浪武士。
最深处的一扇门微微敞开,烛光在门缝中跃动,照亮了门口的地板。
罗瓦尔带着雷恩来到这里,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让雷恩跟着他走进去。
罗瓦尔带着雷恩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前,轻轻推开。屋内的炭盆正燃烧着,温暖的光晕照亮了房间内的陈设——四张简陋的木床、一张摆满羊皮纸和地图的桌子,还有一旁堆满各种小型武器和匕首的木箱。
赞亚正懒散地斜倚在床上,怀里抱着她的飞镖袋,一只脚随意地搁在椅子上,嘴里咬着一根干草,目光落在摊开的地图上。
她一向喜欢在任何地方都保持放松的姿态,然而此刻,她的眼神却专注而犀利,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房间的另一侧,妹妹艾琳正静静地坐在床上,双手包腿,眼睛红肿,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当雷恩推门而入的瞬间,赞亚的目光立刻抬起。
但是当她看到是雷恩站在门口时,整个人愣了一瞬。
随即,她猛地从床上跳起,迈步上前,一拳狠狠砸在雷恩的肩膀上。
“你这个混蛋!”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拳头砸在雷恩的肩膀上,力度虽大,却并未真正用上狠劲。
雷恩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赞亚已经猛地抱住了他,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情绪,“我们以为你死了。”
雷恩沉默片刻,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赞亚虽然总是玩世不恭,但她的情感比任何人都深。
艾琳也站起身,捂着嘴,眼眶里的泪水终究忍不住滑落,她声音哽咽,带着不安与愧疚,泪水在火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
“哥……”她低声呢喃了一句,下一秒,便猛地冲上前,扑进雷恩怀里,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襟,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雷恩的心猛地一揪,感受到妹妹身体的颤抖,他缓缓抬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上,语气温柔而低沉:“傻丫头,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艾琳哭得更凶了,肩膀不断地颤抖着,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恐惧与不安全都释放出来。
她的声音因情绪波动而断断续续:“我不该偷偷跟来……我不该……如果不是我,你们不会遇到那头熊,你也不会……”
雷恩轻叹了一口气,他能理解艾琳的心情。她一定是觉得自己是个拖累,觉得自己差点害死哥哥,所以一直无法释怀。
他轻轻地搂住艾琳,低声说道:“你没有做错,艾琳。你只是想要帮我,而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艾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可是……你掉下了悬崖,我们找了你好几天都找不到……我以为……以为你……”
雷恩伸出手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安慰:“我活着回来了,不是吗?”
艾琳用力点头,仍然抽泣着,像个找回依靠的孩子。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沉默,火盆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焦木香气,但所有人的心绪却仍然未能平复。
罗瓦尔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轻轻摇头。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欣慰,也有些无奈。
“好了,好了,哭什么呢?雷恩又没死。”赞亚终于松开雷恩,后退一步,耸了耸肩,恢复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真的以为你死了,你妹都快疯了。”
雷恩松开艾琳,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让她坐回床沿。
然后抬起目光,缓缓说道:“我侥幸没摔死,躲进了熊的尸体里熬过了暴风雪……然后在雪原里挣扎了几天。”
“熊的尸体?”罗瓦尔摘下帽兜,把手搭在雷恩的肩上,“雷恩,我就知道你命硬得像狗皮膏药,但这他妈也太扯了。”
雷恩笑了笑,没有解释太多。他清楚,这场重逢背后蕴含着多少生死的交错。
这不是简单的运气,而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才换来的奇迹。
雷恩轻轻拍了拍艾琳的头,温声安慰着她,直到她的哭声逐渐平复,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艾琳擦了擦眼泪,低着头站在一旁,肩膀还微微颤抖着。
雷恩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妹妹,忽然皱起眉头,语气严肃了几分:“艾琳,你是怎么跟过来的?这么久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艾琳的身体微微一僵,手指不安地拽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雷恩的眼睛,犹豫片刻后,目光偷偷瞥向了一旁的赞亚。
雷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赞亚,顿时了然。
他抬起手,食指伸出,用力戳了一下赞亚的脑门,语气略带责备:“你怎么回事?怎么不告诉我?”
“哎呀!”赞亚被戳得向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捂着额头,不满地叫道:“喂喂喂,雷恩,这可不能全赖我!”
她灵巧地跳开两步,直接坐到了桌子上,一只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朝雷恩摆摆:“别光赖我,萨日娜也知道的!”
雷恩双手抱胸,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她从泽斯特亚跟着来了?”
赞亚摊了摊手,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一丝无辜的笑意:“嘿嘿,我们只是知道她当初跟着队伍离开了泽斯特亚……可我是真不知道她这次去巴尔加德也跟来了啊!”
雷恩转头看向艾琳,妹妹仍然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小手绞着衣角,不敢说话。
雷恩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无语。
但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最终还是没再责备,而是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既然你来了,就好好待着,不准再乱跑了,听见没有?”
艾琳悄悄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雷恩松开手,转头看向赞亚,目光中带着几分不爽:“你啊……真是个麻烦制造者。”
赞亚坏笑着朝他眨了眨眼:“那当然……要不只有你们这些男人的世界该多无聊?”
“好了,重点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罗瓦尔坐到了桌前,双手交叠,望向雷恩,眼神里带着询问。
雷恩神色一凛,目光在房间里扫过,看着自己的战友和妹妹,缓缓开口:
“我要进巴尔加德的地牢,确认莱亚的下落。”
屋内一片沉寂,只有火盆的光芒映照着每个人的表情。这是他们即将面对的挑战,也是他们不能退缩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