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当差最主要的，就是孝敬上官！

走道处。

“老宋，给我配个人，城东有个几个案子，很急。”

一个瘦削脸的三十多岁男人，远远地喊着宋成峰。

缉捕房外出办案，偶尔会配备一名刑讯房人员，方便临时刑讯。

“正好，我这边有个新升的校尉，你帮着给带带。”

宋成峰没在乎这个称呼，对方是总旗之上的试百户，马上就能和他平起平坐了。

说罢，他望向身后的陆行舟，意味深长地说道。

“刑讯房和诏狱的水深啊，以后我多安排你跑外面的案子。”

宋成峰回忆这么多年来的经历，忽然看得透透彻彻。

刑讯房、诏狱，包括整个镇灵司，都是纯粹的工具。

共事再久也没有半分情分，有的只是权衡利弊。

“有机会，还是调到缉捕房吧。累是累了点，但比这鬼地方好。”

“这人上面的沈元瑶家底不简单，你最好能跟上她，起码出事了能有人为你说几句话。”

另外，曹岩案子为什么准备让他顶罪？

不就是因为其他人都有关系后台，只有他没有吗？

再勤勤恳恳，功劳再多，比不上一个有关系的硬气后台。

这次运气好躲过去了，下次呢？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陆行舟，步了自己的后尘。

“叫陆行舟，是刑讯房的好手，你可得细心了。”

“陆行舟？挺年轻的，跟我来吧。”

瘦削脸男人点点头，然后转头就向着外面走。

“多谢大人。”

陆行舟听懂了对方的苦心，郑重地抱拳道谢。

在他当力士的这一年里，见过的犯人没有五百，也有两三百了。

其中大部分是罪有应得，但也有少部分是被陷害构陷的好人。

陆行舟不知道，当自己面临上面压力，要屈打成招一个无辜的好人，他会怎么做？

但他知道，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不要让自己面临这种道德困境。

告别宋成峰后，陆行舟快步跟上了瘦削脸男人。

离开刑讯房，来到外面的镇灵司衙署。

“小子，你可知在镇灵司当差，最重要的是什么？”

前面走着的瘦削脸男人，边走边问道。

“聪慧，有眼力见，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做的别做。”

陆行舟说了很多，可对方听完后只是摇头。

“你说得对，但也不全对，你的荷包呢？拿过来我看看。”

瘦削脸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说道。

“大人。”，陆行舟没懂对方意思，顺手将腰间装银子的荷包递给对方。

没想到瘦削脸男人打开荷包，眉头皱了皱。

“啧，没几个钱。”

“小子，记清楚了，我叫卢剑星，刚才问你在镇灵司当差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取走了里面的一两银子，留下一半扔给陆行舟。

“最重要的，是孝敬上官！我这个人不喜欢谈兄弟感情，喜欢谈银子。”

接过对方丢来的荷包，陆行舟脸上露出几分茫然。

缉捕房的人这么生猛？这还在镇灵司衙署呢，就公然打劫？

他环顾四周，不少人都看着这边。

但却没有人一个人表示惊讶，仿佛这是习以为常的小事，再正常不过。

“徐慎之，你带着这个新人，叫陆什么，去查城东那个闹鬼的案子。”

“是，大人。”

一个穿着镇灵司小旗衣服的圆脸男人，拱手回道。

他来到发愣的陆行舟面前，碰了碰他的肩膀。

“走吧，陆老弟。”

徐慎之自来熟地说道，脸上一副多年熟识老友的笑容。

“大人，这？”

陆行舟举起自己的荷包，又看看骑马远去的卢剑星等人。

“嗨，你不在刑讯房吗，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补丹药亏空嘛，这几天镇灵司的兄弟们都穷疯了，一个个眼睛都是绿的。”

“也是你运气不好，遇上这收成不好的年成。”

徐慎之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陆行舟来到马厩。

“本来按照规矩，我应该给你弄个小接风宴，可你也理解现在的状况。”

“老哥我下月俸禄还没着落呢，先用这个替代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饼，递给陆行舟。

“陆老弟，尝尝我夫人烙的大饼，可香了。”

接过大饼，陆行舟只是看了看，随后包裹后放回怀里。

对方也不在意，牵了两匹马出来，望着站在原地陆行舟的表情乐呵呵地说道。

“怎么，好不容易从力士升任了校尉，觉得一切和你想的都不一样？”

陆行舟接过马的缰绳，老实说，的确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都一样的，陆老弟。”，徐慎之牵着马往前走，笑着解释道。

“力士、校尉、小旗，哪怕是上面的总旗和百户，乃至千户，在上面大人的眼里，有什么区别呢？”

“你我就和这马厩的马匹一样，是拿来使唤的。”

陆行舟闻言，牵着马跟上了对方。

从本就干瘪的荷包中，干脆地拿出了二钱银子塞到对方手中。

“初来乍到，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徐大哥多多教导。”

看新人这么上道，徐慎之脸上的笑容绽放，才问起了对方的名字。

“陆行舟，这名可是不得了，陆地行舟，很有魄力的名字啊。”

徐慎之拿了银子，不介意说几句好话。

“我还是叫你陆老弟吧，刚刚卢总旗已经把最主要的东西教给你了。”

“镇灵司当差，朝廷当差，都是一个道理。大树底下好乘凉嘛，上面有人你才能平步青云。”

说着，他还扇动手臂，做了个模仿老鹰展翅的动作。

陆行舟直言不讳地问道，“那徐大哥上面有人吗？”

对方也没有不好意思，将二钱银子仔细地塞回怀中，乐呵呵地说道。

“那自然是没有的，京城之大，居之不易啊。”

“我赚的这点银子全都补贴家用了，哪来的闲钱孝敬上官呢？”

“也不怕老弟你笑话，这都十多年混过去了，现在还是个七品小官儿。”

陆行舟翻身上马，没有全信对方的说辞。

“走吧。”

徐慎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翻身上马向着城东的方向前行。

“给你说说案子，城东有户人家说家里闹鬼。”

“闹鬼，不应该是道观和寺庙的事情？”

陆行舟大概了解过缉捕房，或者说镇灵司的职责。

专司逮捕要犯、精灵鬼怪，京城地界所有灵性的生物，都归镇灵司管。

“谁知道呢？上面打招呼了，肯定是那家有关系，最起码是个当官的。”

“找和尚道士不仅花费颇多，还不一定除干净。”

徐慎之一脸淡然地说着，京城血淋淋的现实。

闹鬼后，有权的人家催使镇灵司处置，有钱的人家重金请来和尚道士做法，没钱的平头百姓就只能等死。

两炷香的功夫后。

陆行舟和徐慎之抵达案发的目的地。

一间单进小院子。

“啧。”

徐慎之下马后，看着小门小户，颇有经验地判断道。

“一看就是哪个官老爷，在这私蓄的小妾，还不敢带回家。”

听到这话，陆行舟立刻了然。

小门小户肯定是请不到缉捕房的，但一般当官的也不可能住这么小这么偏的地方。

果然，敲开门后。

人未见，胭脂味先传了出来。

“两位大人可算来了！”

一个拿着手帕的美妇人擦着眼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身上的襦裙，掩盖不住她姣好的身躯。

“哎呦！”

徐慎之闻到浓郁的胭脂味儿，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什么。

“陆老弟啊，我还有点事儿，这案子就先交给你了。”

“你是九品对吧，气血如江河，一般的鬼怪肯定奈何不了你。”

“听说你善于查案，这案子的功劳全归你了！不用谢我啊！”

说罢，就推了陆行舟一把，自己翻身上马走之夭夭。

“嗯？”

陆行舟下示意转身，要追上去询问清楚，可被娇艳妇人拉住了衣袖。

一双媚眼含春，声音娇嫩道。

“大人，夜夜闹鬼，奴家可不敢一人睡觉。”

陆行舟低头，看到紧拉袖子的柔夷就知道。

今晚自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