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田守城

在踏入庄子之前，明晟便已经将这庄子的情况在脑中过了一遍。

这庄子毕竟是出自崔家之手。

自然不算小。

当然，比之那些真正的大型庄子还是差了许多。

也就勉强跻身中等规模。

登记在册的有一百二十七户佃农，老幼青壮足有三百八十四人。

耕地五百余亩。

每年光田租收入便有千两。

更不必说还有其他瓜果蔬菜，鸡鸭牛羊之类的副业。

林林总总下来，每年少说也有两千两银子的收入。

只是如今，他名下这个庄子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入了他名下月余，不仅没有半分收入，甚至里面的庄头还要向他要银子。

简直是倒反天罡。

看了一眼庄子门牌上的康泰二字，他面无表情，一脚踹开了大门，踏步而入。

身后，韩石亦步亦趋，神情沉静。

庄门内，一个年岁颇高的门房正靠着墙根昏昏欲睡，突然便被这番动静吓了一跳。

下意识厉喝道：“什么人？竟敢来我崔家的庄子闹事？”

韩石上去便是一巴掌。

啪！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你们东家！”

那门房被打的眼冒金星，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见韩石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生怕再被打，当即便跪了下去。

“东家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明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道：“你刚刚说这是崔家的庄子？难道没人告诉你，这庄子崔家已经赔给我了吗？”

那门房心头一惊。

悄悄的瞥了明晟一声。

心中暗道不好。

眼前这位难道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明家小公子？

一想到自己刚刚下意识说的话，心中一时又忧又惧，连忙磕头求饶起来。

“小人年纪大了，一时记性不好，还请东家饶了小的一回。”

明晟淡淡的看了他一会，道：“起来吧，不知者不罪，莫要再有下次。”

等这人战战兢兢的起了身，他平静道：“田守城，五十一岁，无子无女，三年收养了一个孙子，起名田虎，现年八岁，与你一同居住，可对？”

刚刚站起来的田守城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东家，是小人冲撞了您，但与我那孙儿无关啊，您要打要罚小人都认了，还请您莫要牵连无辜啊。”

他声泪俱下，显然是怕到了极致。

明晟脸色微黑，他就这么像个大恶人不成？

“闭嘴！”

他轻喝一声，见田守城安静了下来，这才耐着性子道：“我与你说这些，是要让你记住一件事。

日后，我便是你的东家。

你的所有情况我都了然于心，若有偷奸耍滑，卖主求荣之举，我绝不轻饶。”

他语气微顿，继续道：“但是，倘若你足够忠心，我不仅会让你爷孙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让你孙儿读书习武，你可明白？”

田守城怔了怔，满是皱纹的脸上一时竟不知是什么表情。

片刻后，他有些怀疑的问道：“东家此言，可是真的？”

明晟平静道：“绝无虚言。”

闻言，田守城眼眶瞬间有些湿润。

他深深的叩首而下。

“小人田守城拜见东家。”

此话，显然便是投诚了。

明晟眸光微凝，一缕毫光绽放，便有一个数字在田守城头上一闪而过。

七十八。

田守城对他的忠诚度竟达到了七十八点之高。

看到这个数字，他心头也是忍不住一惊。

难道是他有什么王霸之气在身？

画了个还没吃到嘴里的饼就能够得到此人如此忠心。

未免太过轻松了吧。

这让他心中想的一件件收复人心的步骤都变得有些无用武之地。

他自是不知，在田守城心中，如他这般世家出身的大人物能够劳心劳力的记得他的名字，本就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

这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

更不必说，还承诺了要让他孙儿读书习武的事情。

这是他曾经完全不敢奢望的恩典。

再加上这庄子东家的身份。

献上忠诚，本就是他田守城应尽的本分。

这才有了他一提，田守城便纳头就拜的结果。

他来到这个世界数月。

第一天学会了心狠。

然后慢慢学会了隐忍和算计。

但迄今为止，还并未学会世家子弟那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翠花和桑文之所以这般的对他死心塌地，包括韩石的主动投效，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给予的这一份尊重。

或许很多时候，一份看似微不足道的尊重，便足以换来旁人一份发自内心的真诚。

桑文如是，翠花如是，韩石如是，眼下这田守城亦如是。

明晟微微沉吟片刻，倒是并未继续深思。

不管这忠诚为何这般高，他自不会轻易辜负了这份忠诚便是。

他上前将田守城扶了起来。

“以后在这庄子里不论是见了谁，都不必再跪，我这里，没有这许多的规矩。”

他嘱咐了一句，又继续说道：“田伯，接下来还要麻烦你，带我去见见这庄子的管家，账房和庄头。”

田守城一慌。

“使不得，使不得，小人哪里当得起东家这一声田伯，您若是看得起小人，唤我一声老田也就是了。”

见田守城坚持，明晟也并未勉强。

“行，老田，带路吧。”

田守城乐呵呵道：“嘿，东家你找我就对了，我老田在这康泰庄待了二十年，没几个人比我更了解这了。”

“不知东家你是想大张旗鼓的过去，还是想动静小点？”

明晟略微沉吟，道：“动静小点吧。”

田守城笑道：“那您可跟紧我。”

说着，他便快步而去，在前引路。

明晟自也当即跟了上去，脚步匆匆。

韩石悄无声息，亦是不落下分毫。

不消片刻。

在田守城的带领下，他们三人便一路到了庄子深处，一路左拐右拐，竟没遇到一个人。

若非对庄子上的人员作息和行动规律了解到了极致，只怕都做不到这般的安静。

很快，他们便在一处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田守城看向明晟，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时候管家，账房和庄头应当是聚在里头议事，要不要小人去敲门？”

明晟听得门内若有若无的交谈声，轻轻摆了摆手。

他倒要听听，他们每日究竟在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