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两口的盼头

翌日,天刚蒙蒙亮,雪停了,风却依旧刺骨。

许长安起了个大早,披上虎皮袄,招呼白霜去堂屋帮忙。

老娘见他俩忙活,也没多问,只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眯着眼往外张望,生怕牛二那混账带人回来找茬。

堂屋角落里,那箩筐发霉的柑子还搁在那儿,青色的霉菌毛茸茸地长了一层。

许长安搬了个小凳坐下,将筐子拉到身前,又从灶台边拿来碗筷、木炭和一小罐菜籽油。

他扭头看向白霜,温和道:“霜儿,过来,我教你怎么弄这东西。”

白霜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擦了擦手,走到他身旁。

她低头一看那筐发霉的柑子,秀眉微蹙,轻声道:“相公,这坏掉的东西,真能救命?”

“能。”

许长安点点头,他拿起一个长满青霉的柑子,指给她看,“你瞧,这上面的青毛,就是救命的宝贝。我得把它弄出来,制成药。”

白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还是满心疑惑,却没再多问。

她蹲下身,认真地看着许长安的动作。

那双纤细的手跟着他学,笨拙地拿起柑子,小心翼翼地模仿他用木炭过滤。

许长安一边教一边细细讲解:“这青毛叫青霉菌,得先把它刮下来,混进淘米水里发酵。等发酵好了,再用菜籽油分离出来,最后就成了药水。”

他顿了顿,抬头看她,“记住了吗?”

白霜咬着唇,认真地点点头:“记住了。相公说啥,奴家就做啥。”

许长安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低声道:“好霜儿,有你帮我,这药准能成。”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堂屋里只剩许长安和白霜忙碌的身影。

木炭烧得噼啪作响,淘米水在破陶罐里咕嘟冒泡,菜籽油被小心地滴进碗中,一点点分离出那透明的液体。

白霜虽是头一回干这活,手法却渐渐熟练起来。

她那双冻疮未褪的小手捧着碗,满脸专注,生怕出一丝差错。

屋外,老娘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眯着眼往村口张望。

风雪虽停,可寒气依旧逼人,她裹紧了破棉袄,嘴里嘀咕着:“这小子也不知道折腾啥,弄一堆烂柑子,能顶啥用啊……”

可她心里却隐隐有些期待。

自打长安病了一场后,那股子倔劲儿让她这个当娘的都有些看不透。或许,这孩子真有法子翻身呢?

晌午时分,许长安终于停下手里的活计。

他端起一小碗分离出来的青霉素溶液,迎着从窗缝透进来的光亮看了看,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成了!”

白霜眨了眨眼,盯着那碗透明的水,满脸好奇:“相公,这真是药?”

“真是。”

许长安点点头,起身将碗小心收好,又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咱们这药,不光能救我,还能救别人。到时候,银子自然就来了。”

七日的光阴如流水,转瞬即逝。

风雪渐歇,李庄的天地间覆着一层厚实的白,屋檐下垂着晶莹的冰棱,偶有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抖落几片雪花。

许长安的破茅草屋内却是一片忙碌景象,灶台旁炭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陶罐里淘米水咕嘟冒着气泡,菜籽油在碗中泛着微光。

白霜跪坐在泥地上,手里捧着一只粗糙的木勺,小心翼翼地搅拌着发酵的青霉菌液,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专注。

许长安站在一旁,肩上的虎皮袄敞着,露出一块新愈合的伤疤。

那伤口虽还泛着淡淡的红,可腐肉已尽数褪去,结痂处隐隐透出新肉的生气。

他低头瞧了瞧,嘴角微微上扬,满意地点了点头。

七天前,他用自己提炼的青霉素日夜涂抹,又吞了几口那苦涩的药水,如今这伤竟真的好了大半,连带着身子骨都轻快了不少。

“霜儿,歇会儿吧。”

他扭头看向白霜,声音温和,“这三个葫芦装满就够了,别累着自己。”

白霜闻言抬起头,擦了擦额上的汗,羞涩地笑了笑:“不累,相公。奴家瞧着这药水一天天多起来,心里高兴。”

她说着,将手里最后一个葫芦塞上木塞,小心翼翼地摆到墙角,与另外两个并排放好。

那葫芦虽是旧物,外皮斑驳,可里面装的却是他们夫妻七日来的心血。

许长安走过去,俯身拿起一只葫芦摇了摇,耳边传来液体轻晃的声响。

他眯着眼,脑海中已然盘算开了。

这三葫芦青霉素,若卖得出去,别说十两银子,翻个几倍都不在话下。

只是眼下还得等那捕快的消息,若他背疽痊愈,这药的名声一传开,销路自然不愁。

“长安,吃饭了!”

老娘的声音从外屋传来。

她拄着拐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野菜粥,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见儿子肩上的伤好了大半,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几分,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真有法子,连那烂肉都能治好。娘还以为……”

“娘,您就放心吧。”

许长安接过碗,笑着打断她,“这药不光治我,还能救别人。到时候咱们家翻身,指日可待!”

老娘听着这话,虽不懂那药水的玄妙,却也跟着点了点头。

她瞥了眼墙角的三个葫芦,又看看白霜,叹道:“霜儿这丫头也争气,模样俊不说,还勤快。长安,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白霜被夸得脸一红,低头摆弄着衣角,轻声道:“娘过奖了,奴家只是听相公的话罢了。”

许长安闻言,忍不住笑了。

他放下粥碗,走过去轻轻揽住白霜的肩,低声道:“霜儿,有你在,我这日子才算有了盼头。”

一家三口正说着话,屋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粗鲁的叫嚷。

许长安眉头一皱,放下碗,起身走到门口。

透过破旧的窗棂,他看见几道人影正朝自家逼近,为首的正是牛二那张横肉脸,身后还跟着三个膀大腰圆的青皮,个个剃着光头,胳膊上纹着模糊的花纹,眼神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