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闭合的刹那，楚云飞的布靴陷进某种粘稠液体。
他低头看着漫过鞋面的暗红色痕迹，指腹蹭过石壁时嗅到铁锈味——这根本不是铁桦树汁，而是被树汁气息掩盖的陈年血垢。
怀中药碗碎片割破衣襟，他却顾不得收拾。
石壁上深浅不一的剑痕突然开始游走，最新那道带血的刻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东南方延伸。
楚云飞握紧佩剑追着血痕疾行，掌心玉牌裂纹里渗出的金芒竟与剑痕轨迹完全重合。
转过第七个溶洞时，剑气掀起的风灌满袖袍。
楚云飞急停后撤，三寸长的冰棱擦着鼻尖钉入石壁——林峰正站在冰棱尽头的钟乳石上，玄色劲装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剑柄缀着的寒玉坠子泛着冷光。
“大比冠军连药碗都捧不稳？“
林峰屈指弹落剑穗上的冰碴，青霜剑在钟乳石表面划出火星，
“听说你昨夜在演武场吐了血。“
楚云飞用剑鞘拨开垂落的冰锥，后腰抵住石壁上凸起的剑形浮雕。
那浮雕边缘还沾着新鲜苔藓，分明是有人刻意掩盖的机关。
他盯着林峰靴底沾染的蓝紫色苔粉，突然想起执法堂弟子今晨更换的鹿皮短靴。
“林师兄来得倒快。“
楚云飞转动剑柄，让玉牌金芒恰好照在对方眉心，
“不知是顺着剑痕找来的，还是跟着我衣摆沾的蓝铃花粉？“
林峰瞳孔骤然收缩，青霜剑骤然暴起七尺冰芒。
楚云飞旋身踏碎背后冰棱，断刃碎片嵌入先前发现的剑形浮雕。
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三十六柄石剑破壁而出，将林峰方才站立处的钟乳石削成齑粉。
“剑冢残阵？“
林峰后跃时撕下半幅衣袖，布料在石剑阵中瞬间绞成丝絮。
他盯着楚云飞衣摆暗纹里闪烁的荧光，突然冷笑：
“原来赵师姐连破阵用的夜光蚕丝都舍得给你。“
楚云飞借石剑阵掩护闪至东南巽位，靴跟碾碎两枚冰晶。
这正是林峰最初偷袭时留下的暗器，此刻却暴露出对方刻意引导他踏进的杀阵方位。
剑心通明的感应突然刺痛太阳穴，他看见林峰剑势里藏着的三道虚招。
青霜剑第三次佯攻下盘时，楚云飞故意踉跄半步。
林峰果然变招直取咽喉，剑锋却在距颈动脉半寸处骤然停滞——楚云飞的剑鞘不知何时卡住了寒玉剑坠，腕间发力将对方拽向石壁某处龟裂的剑痕。
“癸水位的水蚀纹。“
楚云飞的声音混在机关齿轮声里，
“林师兄昨夜替执法堂修补秘境结界时，没发现这道裂痕比《秘境图志》记载的宽了三分？“
林峰暴喝挥剑斩断剑坠，反手掷出七枚透骨钉。
暗器撞上突然升起的石柱，迸发的火星竟点燃了空气中漂浮的铁桦树汁微粒。
烈焰翻卷的刹那，楚云飞袖中甩出染血绷带——那绷带浸过药碗里残留的寒髓液，遇火即凝成冰盾。
冰盾炸裂时，楚云飞的身影在林峰视网膜残留三重残影。
青霜剑勉强架住第一道剑光，第二道斩断左侧发带，第三道虚招引他后仰时，真正的剑锋已穿透右肩胛骨。
林峰跪倒在血泊里，看着自己佩剑上缓缓爬动的蓝铃花粉。
这些本该指引他避开杀阵的荧光粉末，此刻正顺着伤口渗入经脉。
他突然想起三个时辰前，自己往楚云飞药碗里弹进花粉时，赵灵儿在窗外闪过的鹅黄衣角。
“原来破阵图……“
他咳着血沫低笑，
“是双饵之局。“
楚云飞甩落剑尖血珠，正要开口时怀中药碗碎片突然迸射青光。
十二枚碎片悬浮成罗盘状，指针疯狂旋转后直指林峰心口——那里正渗出与石阶血痕同源的暗红微光。
林峰染血的右手突然拍向地面某道剑痕，被血激活的古老纹路开始吞噬散落的蓝铃花粉。
楚云飞腕间玉牌裂纹骤然扩张，金芒映出对方嘴角扭曲的笑意——这根本不是比武受伤者该有的表情。
……
林峰肩头血洞喷出的气浪掀飞三丈内的碎石，青霜剑竟在主人暴怒中凝结出冰晶狼首。
楚云飞后撤时瞥见对方瞳孔漫起的血雾——这是强行催动寒玉剑坠本命精气的征兆。
剑心通明的刺痛感突然蔓延至耳后，楚云飞在冰刃风暴袭来的瞬间捕捉到七处气旋间隙。
他旋身踏碎两块浮空冰晶，剑鞘精准点中林峰左膝旧伤处。
三年前演武场那场意外的暗伤位置，正是昨夜牛傲天醉酒时拍着胸脯透露的秘闻。
“你找死！“
林峰踉跄时挥剑劈出十字冰痕，剑气却因膝盖颤抖偏了半寸。
楚云飞趁机将染血的绷带甩向石壁剑痕，寒髓液遇血即燃的青烟中，十二块药碗碎片突然发出龙吟。
碎片组成的罗盘虚影罩住林峰心口，暴露出他怀中暗藏的青铜阵盘。
那阵盘边缘的蓝铃花纹路正与石阶血痕共鸣，楚云飞终于明白对方如何提前布置杀阵——昨夜修补结界的根本不是执法堂弟子。
“咔嚓！“
剑鞘应声碎裂，楚云飞却借着碎木片的掩护突进三步。
剑心通明在此刻清晰映照出林峰咽喉、气海、膻中三处死穴的波动频率，就像半月前他参悟《璇玑剑谱》时看透的星轨运行规律。
青霜剑第七次刺向丹田时，楚云飞突然松手弃剑。
林峰收势不及前扑的刹那，那柄坠落的佩剑被楚云飞足尖挑起，剑柄白虎浮雕重重撞上对方腕骨麻筋——这招脱胎于刘婉儿昨日演示的飞燕回环踢。
冰狼虚影轰然炸裂，楚云飞凌空接住佩剑，剑锋划过石壁带起一串火星。
飞溅的铁桦树汁微粒遇火即燃，却在触及他衣襟暗纹时被夜光蚕丝尽数吸收。
林峰望着自己布设的杀阵反成囚笼，终于嘶吼着捏碎阵盘。
秘境穹顶突然降下血色光柱，七十二道石剑应声悬浮。
楚云飞腕间玉牌裂纹已蔓延至肘部，金光却在此刻照亮石剑底部的铭文——这些三百年前剑冢遗阵的启动符咒，竟与宗门藏书阁失窃的《古阵残卷》拓本完全吻合。
“你输了。“
楚云飞突然开口。
剑锋刺入地面的瞬间，夜光蚕丝吸收的火焰尽数注入玉牌裂缝。
金光暴涨如烈阳当空，悬浮的石剑阵列竟调转剑尖指向林峰。
这是他在药碗打翻时就想通的关窍——赵灵儿给的破阵蚕丝，本就是操纵古阵的钥匙。
林峰被石剑钉在岩壁时，怀中滚出半块染血的留影石。
楚云飞用剑尖挑开石块表面冰霜，看见昨夜丹房外自己弯腰捡药的画面。
牛傲天当时嚷嚷着要试吃新炼的避毒丹，却巧妙挡住了留影石大半视角。
秘境寒风卷走最后一声剑鸣，楚云飞拾起林峰掉落的青铜阵盘。
阵盘背面新刻的莲花纹在触及他掌心血渍时，突然与玉牌裂缝形成某种诡异共鸣。
这种纹路他在武神殿废墟拓印的残碑上见过，据守碑长老醉酒后透露，那是初代剑尊殒落前留下的诅咒印记。
药碗碎片突然自发组成箭头形状，指向溶洞深处某条幽暗甬道。
楚云飞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他此刻才惊觉玉牌裂纹已悄然爬满整条右臂——方才调动古阵的反噬远比预想中严重。
靴底碾碎最后一片冰晶时，怀中的阵盘突然发出蜂鸣。
楚云飞回头望了眼昏迷的林峰，突然想起三个时辰前踏入秘境时，牛傲天往他药碗里偷塞的蜜饯正好压住了某片蓝铃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