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群岛环绕,海兽来袭

那亲兵倒也爽快,一拱手,话便递了过来:

“奉镇海司石定山将军将令,特来请姜潮引上船一叙。”

话里“请”字说得客气,那份不容置喙的意味,却明明白白,是军令到了。

姜仁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却也明白,终究是避不过的。

轻轻颔首,应了下来。

辞别了兀自兴奋的杜三浪等人,神色平静,跟那亲兵登上了滩前小艇。

艇身不大,却甚是轻快,无声地破开粼粼碧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艘名唤“镇涛”的主力舰船,便已横在前方。

沿着舷梯拾级而上,甫一踏上甲板,气息便骤然一变。

目之所及,皆是披坚执锐的军士,往来巡弋,步履沉稳。

一股子令行禁止的军威铁律,扑面而来。

与三浪号上喧闹嘈杂的江湖草莽气,自是两个天地。

在那亲兵引路下,七拐八绕,穿过几重舱道,周遭愈发安静。

不多时,终抵了舰船中枢之地。

舱室不大,大半地面皆被一幅海图占去。

图旁立着三人,气度沉凝,俱非等闲之辈。

当中那位武将,脸上仍残留些许僵冷。

但见姜仁入内,还是微不可察地颔了颔首,算是打了个照面。

那位面目和煦的中年文士,却显出几分熟络亲近。

主动上前,笑着为姜仁引介:

“姜潮引,这位,便是镇海司石将军,此番护航舰队的主帅。”

说罢,又微侧过身,朝着那位手捧香茗的年轻人一引:

“这位,是自洛京来的上使。”

末了,才轻轻一拱手,道:

“老夫文逸,忝为此行钦海司司历。”

姜仁神色不变,依言见礼,腰脊如松,言辞有度。

礼毕后,便垂手立于一旁,静默不语。

目光却是不着痕迹,掠过那位“上使”身后。

那里侍立着十余名亲卫,黑衣铁靴,神情冷峻,看得人心头泛冷。

此刻身处大海之上,姜仁感知敏锐。

方能隐约捕捉到,那些人身上如深海般的气机,沉厚澎湃,却内敛不露。

远非六合武馆那些教习可比。

便是海蛇帮那位“白蛇郎君”,怕也要逊上一两筹。

照面引介过后,场面便也淡了下来,无甚多余客套。

旗舰破浪而行,引着船阵,继续往群岛深处穿去。

越是往前,四下岛影越稀,海面豁然开朗。

空气里弥漫那股清灵气儿,非但未减,反倒愈发浓了。

姜仁寻了个不甚惹眼的角落,懒散地倚着船舷,半阖着眼,假寐养神。

实则心神沉凝,将感知催运到极致。

识海之中,隐隐现出个模糊轮廓,初看乱若碎玉,细细一理,却自成章法。

那些岛屿,并非真个散乱。

而是隐隐围成一环,宛若天成堤岸,将中央那片内海层层护住。

约莫又行了半个时辰。

船阵已入环中,风浪缓了几分,却再不见半片陆影。

唯余海天一色,偶有几缕云烟漂浮天边。

饶是石定山这等老将,此时也难掩眉头微蹙。

目光频频扫向身侧的文司历,似是想问可曾偏了航向。

就在这时,那位始终闭目静坐的洛京上使,忽地睁开了眼。

姿势不变,只抬手入袖,摸出一物。

瞧着像个罗盘,非金非玉,质地难辨。

盘面无针无刻、亦无方位标记。

只密布着一圈扭曲盘绕、状若蝌蚪的古怪符文,泛着幽幽微光,瞧得人心里有些发毛。

那上使神色不变,单手托盘,低头凝视,指尖缓缓划动。

口中轻声念着些什么,像是某种古老术咒。

气氛随之沉静下来。

过得半晌,上使指尖忽地一顿,眸光如电,骤然一亮。

抬眼扫过那空无一物的前方,神色冷凝,语声低却透亮:

“停船。”

将令一出,镇涛号应声而停,船身微颤,惯性带起的波澜层层荡开。

四顾茫茫,只见深蓝海水,静默无声,蓝得发黑,黑得发沉。

石定山眉头微蹙,瞧不出四周有何异样。

文司历负手而立,目光投向海面,似在思量,却并无异动。

唯有一直阖目假寐的姜仁,在此刻猛地睁眼。

一向沉稳平静的眸子,此刻却陡然收紧,瞳孔细得几如针锋!

他“看”见了。

更准确地说,是“感知”到了。

就在这看似平静、甚至有些空旷的深海之下,蛰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既蛮荒,又古拙,像是某种亘古凶物,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海面上的不速之客轻轻扰动。

隔着不知几千几万尺的深海,仅仅透露出那么一缕气机。

便令得姜仁汗毛倒竖,心跳如鼓,连掌心都沁出了凉意。

来不及细想,便听得海下某处,蓦地一震!

“轰……隆隆!”

声浪滚滚,如雷霆从海底翻起,整片海域倏然炸响!

原本平静的海面,霎时间炸开千万水柱。

狂涛中黑影翻涌,带着刺骨寒意与潮湿腥气,从海中破浪而出,扑天盖地,如暴雨倾盆。

“敌袭!!”

“是海妖!水里的怪物!!”

四面八方警锣猝响,声声凄厉,几欲震裂人耳。

惊叫声,呼喊声,兵刃出鞘的金铁声,混作一团。

还不及调头应敌,那一团团扭曲狰狞的怪影,已近在咫尺。

不是几只,也不是几十,而是数之不尽的海底恶怪!

有的状如放大百倍的节肢毒虫,通体甲壳森然,螯肢如刃,獠牙密密麻麻;

有的似被邪气侵蚀的巨鱼,滑腻无鳞,鳍爪却锋利如刀,一跃而起,寒光四射;

更有那胶质软体般的怪物,无形无状,触须百根千条,甫一探出海面,便搅得浪花崩裂、气浪翻飞!

种类不同、状貌迥异,此刻目的却惊人的一致。

那便是将这海面上,一切碍眼的活物与死物,尽数撕碎。

首当其冲的,便是外围巡弋的小船。

只听得一阵接一阵的破裂声,如骨折般沉闷刺耳。

紧跟着是人的惨叫、木头碎裂、甲板被贯穿的脆响……

船上人等,跌入水中,连呼救都来不及,便被卷入深海。

只留下一片片血光,在浪头间短暂浮现,又很快被新的波涛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