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嗟来之食

“麻蛋，钱难赚屎难吃，以前八块钱一份的把子肉盖饭，现在要二十块钱，日了。”

“辉哥，来瓶大乌苏不？”

“来一瓶。”

噗嗤一声，瓶盖落地。

几个汉子蹲在便利店门口吃着盒饭，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干装修的工人。

赵文东背着背篓刚好走过，闻着喷香的卤肉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已经记不起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小鬼，想吃吗？”

赵文东扭头看去，刚刚那个骂骂咧咧的大哥正夹着一块油光肥亮的把子肉打趣问道。

赵文东抿了抿唇，羞愤的回过头来，默默朝打听到的回收站走去。

陈辉见状，眉头一挑。

“辉哥算了，一个捡破烂的，没必要。”

旁边的同伴怕这个混不吝又惹事儿，急忙开口劝阻。

陈辉无语说：“我跟一个捡破烂的计较什么，我是真的吃不下这玩意儿。”

又接着说道：“那小子肯定是装的，真正饿狠了的人什么吃不下，他还嫌弃上了。”

话音刚落。

“那个，这块肉真的给我吗？”

陈辉抬头看去，眼前站着刚刚那个‘收破烂’的小孩。

赵文东也是纠结了一会儿，才决定吃一吃这个嗟来之食。

一来他是真的馋肉了，二来也是想带回去让姐姐妹妹们也尝一尝肉味儿。

陈辉愣一下，看着瘦得跟排骨一样的赵文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而后，他将饭盒的盖子撕下来，将那块把子肉放上去，又分了一半的米饭和炒豆芽过去。

“拿去吃吧。”

赵文东看着他少了一大半的饭盒，有些不好意思接了。

陈辉蹙眉道：“怎么，嫌弃老子吃过？”

“不不，我不嫌弃，就是你给的太多了。”

赵文东急忙接过，这时旁边的人递过来一双没用过的一次性筷子。

“小阿弟，这个给你，没用过。”

“谢谢大哥。”

几个汉子疑惑的打量着赵文东。

满身破补丁就不说了，这玩意儿改都不用改，直接就能给丐帮九代长老当戏服。

关键这一身的皮包骨做不得假。

那苍白凹陷的脸颊，还有明显带着病态的脸色，无一不在证明这个小子是真的不是装的。

几人面面相觑，都特么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过得这么苦哈哈的人？

那些直播间睡桥洞睡烂尾楼的网络乞丐都没他惨吧。

陈辉看着赵文东那不断耸动的喉结，好奇问：“你怎么不吃？”

“我，我想带回去跟家里人一起吃，我妹还没吃过肉呢。”

赵文东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陈辉几人相视一眼。

要是其他人这么说，他们可能觉得是在说谎，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小子真诚的目光，几个汉子同时沉默了下来，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你是乡下来捡破烂的？”陈辉看了眼他背篓里的纸箱问道。

赵文东点点头，并不否认。

在现实面前，尊严值几个钱啊。

“年纪轻轻的，你先把这些吃了，下午跟我们干，我给你开工资，半天一百块钱够你买五份把子肉盖饭的，干不干？”

陈辉说完，旁边几个汉子并没有反对。

一开始替他说好话的汉子笑着说：“给你的活儿很简单，我们是干装修的，这两天拆家呢，你负责把垃圾运到小区后门的垃圾站就行。”

赵文东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又惊又喜的确认道：“真给我一百块钱？”

陈辉翻了个白眼，臭脾气又上来了：“爱干不干。”

赵文东脸色一变，以为他是逗自己玩儿的。

谁成想，陈辉说完直接掏出手机，本想微信转账，可转念一想，这小子怕是没有手机。

赵文东好奇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看着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

“阿水，你有现金吗？”

名为阿水的青年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叠零钱，抽出两张五十递了过来。

“那，工资先给你，干不干？”

赵文东接过钱，好奇的翻来覆去打量着，这玩意儿该不会是假币吧？

联想到现在是几十年后，没准现在的钱就长这样。

再说人家给了自己这么一大块卤肉，就算免费干半天活儿也值了。

“我干。”

赵文东将钱收进兜里，果断应下。

“行，干活儿之前先吃饱饭，你先把这份吃了，刚好我吃不下。”

陈辉将剩下的半份盒饭也递给赵文东，自己走进便利店，不多时就端着一个奇怪的碗走出来。

赵文东一边吃着盒饭，一边观察着。

陈辉碗里装着的是方便面，他在村长曹建国家里见过他儿子吃这种面条，听说很贵。

见陈辉吃得比自己好，赵文东心里的愧疚感消退了几分。

埋头吭哧吭哧就吃了起来，不过他只吃菜，那块把子肉是真打算留着带回去再吃。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疑惑。

直到看到赵文东将仅剩的把子肉和半盒米饭小心翼翼的放在背篓最底层，还用纸盒子固定好，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那个叫阿水的青年有些不是滋味，想说点什么，可想起自己家里的条件，最终没有开口。

陈辉也盯着赵文东的一举一动，三两下吃完泡面，“行了，开工。”

赵文东跟着他们来到一个老旧的单元楼下。

楼道口外面堆放着不少业主不要的东西。

陈辉指着那些玩意儿，道：“这些垃圾你来负责运送到小区后门的垃圾站，推车在楼上，我让阿水给你拉下来。”

赵文东老实的点了下头，刚刚他们进来的地方就是后门，那里有个臭气熏天的地方，摆着十多个颜色各异的大垃圾桶。

“走吧。”

陈辉大手一挥，几个汉子跟着他上了楼。

赵文东好奇的看一眼那堆所谓的垃圾，视线落在一台老旧的电风扇上。

“这么贵重的电器也要丢掉？”

“这梳子，还能用。”

“这张小桌子就是脱了点皮，这也要丢掉吗？”

赵文东在里头发现不少好东西，其中还有两个生锈的老旧电饭锅。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哐哐声。

那个叫阿水的青年拉着一个小推车下来，“来，这个给你，记得东西拉过去堆放要整齐，不然物业是要扣我们装修押金的。”

“啊，哦。”

赵文东点点头，指着那个电风扇问道：“阿水哥，这个风扇也要丢掉吗？”

阿水趁机偷懒，点了一根烟，看向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赵文东，又看了看风扇。

“这些都是业主不要的东西，你要是喜欢，就自己想办法拉走。”

“真的？！”

阿水好笑道：“现在谁还用这破玩意儿啊，不过还真别说，以前的电器质量杠杠的，早上我试过了，这个风扇还能转呢。”

赵文东一听这个风扇还能用，顿时喜笑颜开。

阿水吐了口烟，也笑道：“对么，小孩子就该多笑笑，别老愁眉苦脸的。”他弹飞手中的烟头，“行了，你赶紧干活儿，不然待会儿辉哥可是要骂人的，我也上去干活儿了。”

“好的，阿水哥，我会努力干活的。”

赵文东感激的目送对方上楼，而后看向那个电风扇，还有旁边的两个老旧电饭煲。

“既然都不要了，那就便宜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