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事态扩大(下)

朱允熥擦拭自己的宝剑，心里对洪武年年不断的农民起义的原因有了些许了解，官逼民反，赋税沉重繁杂。

眼看云南都司的一众武将奉吴王旨意就要前去调兵，张紞跪不住了。

张紞跪着往前挪了一下：“王爷！还请王爷三思，如今正值收缴朝廷赋税的时候，如此大动干戈，恐怕会惹得民心浮动，误了朝廷的税期，得不偿失啊。”

张紞是布政使，他不能任由事态扩大，真让军队介入加锦衣卫刺探，就是人头滚滚。

朱允熥站起来手掐着腰，声音低沉：“民心已经浮动了，征粮三踢斗，粮食评级作假，我朝一亩民田三升三合的地税，被你们翻了几番。”

一众布政使司官员跪伏在地，趴的更低了点。

“还说孤的话比作厕筹这种话很有生趣，把孤的话当做耳旁风，孤免了的徭役，他们转头在秋税上交的时候，收着抵丁钱。”

“恶名都让孤担了，钱都让这些虫豸收入囊中，如此败坏孤的民心，你让孤如何息怒！”

“臣等有罪，请王爷息怒～”一众官员再拜。

张紞抬头进言：“王爷，如此恶事，臣也深感愤恨，不过是不是应该从长计议，万一兵丁鲁莽，搅和了秋税，王爷，咱们没办法向朝廷交代啊。”

听着张紞的话，朱允熥把剑递给身旁随侍的锦衣卫：“从长计议，要是此地的事情传开，就没有必要查了，只能不了了之，张紞，这种事你不会不懂吧？”

朱允熥敢肯定，要是让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慢慢去查，百分百找不到证据，到时候火龙烧仓，这些特制的大升斗也会被毁掉，然后这事就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朱允熥看着张紞：“至于给朝廷交代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既然孤领云南军政，朝廷那自然有我汇报，你现在只需要配合锦衣卫，查一查布政使司衙门多少人跟他们有勾结。”

今天这事要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抓了现在这些人立个典型，能收获民心，只是不会对官吏有丝毫威慑力。

到时候明年自己不下来查访，踹斗加征这种事马上就会死灰复燃，所以朱允熥打定主意要封锁消息，彻查。

“张紞，你最好像你说的那样，对此事不知情，不然谁也保不住你。”

布政使张紞的屡次求情，让朱允熥有点怀疑他的动机。

“臣一心为公，请王爷明鉴！官吏不法，自有提刑按察使司纠察论罪，殿下妄行刀兵，不交法司论罪就诛杀官吏，长此以往必然人心惶惶，以致官员人人自危不思政务，官府控制力减弱不能弹压地主豪绅，乡间豪绅趁势而起裹挟民意，非百姓之福。”

张紞的话提醒了朱允熥，依靠锦衣卫和自己的君权是杀不完贪官污吏的，而且会被官员群体整体排斥。

不杀这些贪官恶吏不行，滥杀也不行，只有形成制度，让官僚内部的机构诛杀这部分贪官污吏，才能长久的保证政治生态的平衡。

“卿所言，老成谋国，孤受教了。张卿请起。”

朱允熥把张紞扶起来，然后看向蒋瓛。

“蒋瓛，诸卫进驻各府道州县之后，统一由锦衣卫提调，对云南一应有问题的税吏，先行羁押，而后查证，查无实据者，一律放归原职，有实证者，关押各锦衣卫百户所，证据移交提刑按察使司研判，而后论罪，不得有误。”

“臣遵旨。”蒋瓛起身带着云南五卫兵马进驻云南各府。

张紞整个人都精神了，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正合他意，如此一来，锦衣卫就从君王鹰犬，变成了监督官员的人，没有了审判处刑的权力。

“王爷英明睿智，臣佩服。”

朱允熥笑了：“少拍孤的马屁，孤杀人从来不是目的，你们都给孤想一想，怎么才能杜绝佂粮踢斗、大小升斗、加征、乱收抵丁银这种事。”

……

秋税繁杂，一处征税点往往要十来天才能收完。

“咚！”

“接着倒，叫你停了吗，打！”

云南上下，几乎所有的征税点，正在上演踢斗大剧的时候，锦衣卫快马赶到。

“奉吴王令旨，秋粮征收延后，一干人等，全部羁押！”

无数有问题的大升斗被一一收缴......

一连几天，朱允熥带着布政使司衙门讨论如何避免吏员不法，坑害乡里。

蒋瓛带领锦衣卫，搜捕了有问题吏员523人，查实522人，唯一一个没有查实的，是因为那人管的地方小，人少，锦衣卫到的时候已经征完了秋税。

“王爷，此次共捕吏员五百余，经审讯牵扯县官三十人，府官十四人，现证据一式两份，手抄副本已交提刑按察使司，等候审判。”

蒋瓛汇报的时候，朱允熥，张紞，袁丰都在。

“很好，其中多少人涉及佂粮踢斗，大小升斗?”朱允熥问蒋瓛。

“回殿下，涉及此处的吏员共计四百余，其余因收缴抵丁银者百余。”

朱允熥问袁丰：“袁按察使，你对他们的处罚有什么建议。”

袁丰挠挠头，这一下子就是几百人，他真不敢说，按照大诰的处罚，这些人通通都会被扒皮充草。

“臣以为，此事应该公议。”袁丰弱弱的说了一句。

“孤在问你的意见，瞧你们一个个的样子，不愿意担戕害同僚的恶名，那这个恶名孤来担好了。”

袁丰顿时跪倒在地。

朱允熥知道要尽快培养一批敢干事的官员了，这种畏首畏尾，遇事缩首不前以明哲保身为第一位的人，只会带出来一批好好先生。

朱允熥端坐在布政使司大堂：“凡涉及佂粮踢斗，大小升斗之吏员，无论大小一律诛杀，首级悬于县城城头，张榜公布其恶，家产抄没充公。”

对于这种不择手段压榨百姓的，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贪污，必须重拳出击，欺上瞒下，歪曲政策之人，杀。

“只受命涉及抵丁银，没有踢斗加征之吏员，杖十，戴罪以观后效。”

只是听上边命令收钱，没有残害百姓中饱私囊的，朱允熥选择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县令及以上官员涉案者，腰斩弃市，家产抄没充公，令副职暂代，副职亦涉案者，逐级下询，取府县最高职位者暂代。”

“七日后再行征集秋粮，表现优秀者，就地去除暂代，无论以前是何品级就地升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