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函数图像的裂缝

梅雨季的雨水浸泡着实验楼,走廊弥漫着乙酸乙酯的甜腻气息。林星晚蹲在通风橱下擦拭培养皿,指尖的橡胶手套被氯仿腐蚀出蛛网状裂痕。江临正在调试新组装的质谱仪,白大褂袖口沾着昨夜观测时染上的荧光涂料。

“把标准溶液浓度核对三次。“他的声音混着示波器的蜂鸣,“今天要做苯系物毒性分析。“

林星晚的移液枪悬在半空。自从上周在天文教室发现抗抑郁药瓶,江临的实验项目突然转向危险化学品研究。她瞥见试剂柜里新增的氰化物保险箱,玻璃门倒映出自己眼下的青影——连续三夜梦见母亲在方程式迷宫里徘徊,裙摆滴落着樱花状血珠。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猛烈撞击着排风管道。林星晚的手腕突然痉挛,盛满苯酚的烧杯脱手坠落。江临转身的瞬间,玻璃碎裂声与记忆中的车祸现场完美重叠。她看见变形的车门在雨中扭曲,母亲的手穿过挡风玻璃裂缝,指尖挂着破碎的校徽。

“别碰!“江临的吼声穿透耳鸣。他拽着林星晚后退时,苯酚溶液已经在地面蜿蜒成河。少女的瞳孔剧烈收缩,防毒面具下的呼吸声变成破碎的喘息。

更衣室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林星晚蜷缩在储物柜夹角,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鸣叫。江临的白大褂扔在长椅上,袖口的荧光涂料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像母亲出事那晚高速路旁的诱导标志。

“星晚。“江临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更衣柜第三层有备用防护服。“

她摸索着打开储物柜,却碰落一叠泛黄的《天体观测日志》。五年前的记录页飘落在地,3月7日的观测记录被红笔涂改得面目全非:“21:47疑似γ射线暴...设备故障...建议重新校准...“页脚有枚褪色的血指印。

暴雨声中突然混入金属刮擦声。林星晚触电般弹起,后脑撞到柜角。黑暗中浮现出急救员切割车门的火花,母亲的血滴在数学竞赛奖状上,把“林星晚“三个字染成暗褐色。

“别看!“江临踹开门的瞬间,林星晚正用美工刀划破观测日志。他夺过刀片时,少女腕间的电子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永远停在八点十七分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

医务室的紫外线消毒灯在雨中泛起青紫光晕。林星晚的速写本摊开在处置台上,最新画作暴露在冷光下:江临被锁链捆在黑板前,胸口插着樱花枝,黑板上写满自杀者的质数编码。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存在。“江临的指尖拂过画中自己脖颈的电子项圈,“不过这个设计...“他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真实的金属颈环,“比现实温柔多了。“

林星晚的瞳孔微微颤动。月光照亮江临锁骨处的电子锁,幽蓝的LED灯显示着倒计时:167:34:22。他转动颈环内侧的刻字:“江氏集团资产继承人培养计划“。

惊雷劈开夜幕的瞬间,整栋实验楼剧烈震颤。林星晚被江临扑倒在地,头顶的通风管道轰然坠落。氟化氢储罐在走廊尽头炸裂,淡青色烟雾混着樱花涌入破碎的窗棂。

“憋气!“江临用白大褂裹住两人头部。林星晚在布料褶皱间嗅到熟悉的硝石味,混合着他后颈渗血的Σ形伤疤散发的铁锈味。他们贴着墙根移动时,她的手掌按到某种粘稠液体——月光照亮满地玻璃渣间的苯胺蓝溶液,蜿蜒如母亲临终前未写完的数学公式。

安全通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林星晚的拖鞋在台阶打滑,江临揽住她腰肢的瞬间,两人顺着楼梯滚入地下仓库。她的额头撞上他胸前的颈环,电子锁发出尖锐的警报。

“权限不足!权限不足!“机械女声在密闭空间回荡。江临扯断颈环扔向墙角,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沉睡的应急喷淋系统。冰雨倾泻而下,林星晚看见少年锁骨处渗血的伤口,像道新鲜的宇宙射线划痕。

“五年前的天文社事故...“江临的声音混着水流声,“不是设备故障。“他掀起衣角,腰侧狰狞的疤痕在冷光下宛如超新星残骸,“我父亲炸毁了观测站,因为社长发现了江氏集团的污染数据。“

林星晚的指尖悬在疤痕上方。母亲的遗言突然在耳畔回响:“活下去,就算要活在数字构筑的牢笼里。“她鬼使神差地凑近,嘴唇轻触那道伤疤,尝到雨水和血的味道。

警报声突然停歇。黑暗中有温热的呼吸拂过眼睫,江临的指腹按上她腕间结痂的伤痕。当他的唇即将落下时,仓库铁门突然被气焊枪切开。刺目的白光里,穿定制西装的男人举起平板电脑:

“少爷,您还有167小时完成最终决策。“屏幕显示着北大金融系的录取通知,“或者,这位林同学会收到她的精神诊断书。“

林星晚的速写本从怀中滑落。最后一页画着江临在樱花雨中坠落,手中紧握的星图正被雨水溶解成质数矩阵。穿西装的男人踩住画纸,意大利皮鞋碾碎了她用血画的无限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