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本是寒冷透骨,可周奎却汗如雨下。
他的汗水,不是热的,而是吓的。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抓住嘉定伯府参与走私不放,咬死了周奎私通建奴。
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周奎吓得,冷汗直流,可他却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
“诬陷!你这是诬陷!”
孟兆祥神色平静,“账册已呈报御前,皇上龙颜大怒,责令三法司、东厂、锦衣卫,严查奸宄。”
“走私一事是真是假,相信嘉定伯自己心中清楚。”
“就算嘉定伯自己不清楚,三法司和东厂、锦衣卫也会查个清楚。”
“然而,嘉定伯府真的禁得住查吗?”
当然禁不住查。
周奎好似那落败的斗鸡,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说吧,要多少钱。”
孟兆祥故作糊涂,“不知嘉定伯此话何意?”
周奎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行了,别装了。”
“我也不是傻子,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想要钱吗。直说吧,要多少钱能把这事摆平?”
孟兆祥语气一凉,“嘉定伯这是承认私通建奴了?”
“谁私通建奴了!”周奎急的不能再急。
“你可以说我走私,但你不能诬陷我私通建奴!”
孟兆祥玩味的看着周奎,“这么说,嘉定伯是承认自己走私了?”
周奎眼看瞒不住了,索性也就承认了。
再不承认,估计孟兆祥真能把私通建奴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周奎被封为嘉定伯也十多年了,那群文官的手段,他可是清楚的很。
“是,恭顺侯府的人找我,说和我一块做点生意,利润很大。但我不知道那是走私呀。”
“我要是知道找我做的是走私的买卖,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干。”
“我周奎向来是忠于朝廷,忠于皇上,若不是被人蒙骗,我怎么可能会参与走私呢?”
孟兆祥脸露笑容,扭头看向身后不知什么地方,“公公都听清楚了吧?”
“听的一清二楚。”
周奎纳闷这哪又藏着个人,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位大太监从角落里缓缓走出,单看服饰,就知道是内廷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等看清那大太监的脸,周奎的心,彻底凉了。
王承恩缓缓走来。
这位大太监很有礼貌的先朝着周奎行了一礼,“嘉定伯。”
面对这位皇帝最信任的宦官,周奎就算再无赖,他也不敢在王承恩的面前托大。
“王公公。”
王承恩接着又向孟兆祥见礼,“孟侍郎。”
“王公公。”孟兆祥还礼。
“咱家本来是奉皇上的旨意,前来询问嘉定伯欺弄太子殿下一事的。”
“本以为来的够早了,可还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被孟侍郎捷足先登了。”
王承恩瞟了一眼周奎,“没想到,砌墙的砖头,后来居上。”
“咱家这来晚了一步,却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皇上本来不相信嘉定伯参与走私,皇后娘娘又主动为嘉定伯作保。”
“可惜,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不是咱家亲耳听到,谁会相信嘉定伯竟真的参与了走私。”
周奎如同霜打的茄子,打不起精神。
他敢在孟兆祥面前胡搅蛮缠,可面对王承恩,他还要顾及几分。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他要是得罪了王承恩,那相当于是打皇帝的脸。周奎还没有傻到那份上。
“王公公,事情不是那样的。我不知道那是走私的买卖,不然,我也绝不会做。”
王承恩虽深受皇帝信任,可他毕竟是一介家奴,对待周奎,他还是给足了对方面子,没有说什么重话。
“适才咱家可是亲耳听到嘉定伯承认了嘉定伯府参与走私,怎么这才多大一会的功夫,嘉定伯就要当堂翻供?”
“难道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
边说,王承恩边给周奎使眼色。
周奎抓住了救命稻草,自然不肯撒手,“对对对,王公公说的对,这其中就是有隐情。”
孟兆祥适时的跳出来唱黑脸,“能有什么隐情!”
作为文官,无论是面对王承恩这样的宦官,还是周奎这样的外戚,哪怕是英国公、成国公那样的勋贵,孟兆祥都没有顾忌的必要。
“账册上写的清清楚楚,自崇祯三年四月起,嘉定伯府就同恭顺侯府一同参与走私,一笔一笔记录的明明白白,这还能有什么隐情!”
“走私,多是流向了建奴,嘉定伯此举,与私通建奴无异!”
王承恩又站出来唱白脸,“孟侍郎先不要这么着急定案,这其中或许真的存在什么样隐情。”
“再说了,私通建奴这么大的罪名,在未经调查的情况下,怎可如此轻率的就加在嘉定伯头上。”
“就是,就是。”周奎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孟兆祥还是不依不饶,“三法司和东厂、锦衣卫已经奉旨察案,按照嘉定伯所记账本,现在已经有了眉目。”
“不光是嘉定伯府,还有同嘉定伯府一同参与走私的恭顺侯府,本官也绝不会放过。”
王承恩故意往大了问,“恭顺侯府也私通建奴?”
“现在只是怀疑,不过有嘉定伯所记的账本在,按图索骥,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
“到时候不管是恭顺侯府,还是嘉定伯府,哪怕还有其他涉案官员,朝廷绝不会轻饶!”
说到最后,孟兆祥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周奎一眼。
周奎则在心中连连叫苦。
他记账本本来是为了自己看方便,哪成想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承恩看了看周奎,又看了看孟兆祥。
“孟侍郎此言,未免有些太过言重。”
“嘉定伯虽贪财了一些,也多有违制之举,可说他私通建奴,这属实是难以令人相信。”
王承恩一个劲的给周奎使眼色。
周奎也明白了,皇帝这是想保自己。
可面对朝臣议论,皇帝也不可能就这么保住自己。
死道友不死贫道,周奎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这其中确实有隐情。”
“我也是受了恭顺侯府的蒙骗,这才误入歧途。”
“北虏早就和建奴有所勾结,恭顺侯府又是蒙古人,我看就是恭顺侯府私通建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呀。”
王承恩见周奎终于上道,心里松了口气,“嘉定伯,这话可能不乱说。”
“这怎么能是乱说呢,当初是恭顺侯府的吴惟华主动找我做生意的,我那账本上都有记录,不信你们可以查。”
王承恩犹豫了一下,“那这么说,嘉定伯最多不过是被恭顺侯府蒙骗的从犯?”
周奎则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