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山河破碎

听到顾昭的名字时，李峻的身躯陡然一僵。

“你就是顾昭！张洪是你杀的？此事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屡次阻挠于我？”

嗯？顾昭乍听之下有些发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张洪就是那个负责押送一百多个女子的人，被自己和楚翔在汲县山路上埋伏击杀。

不是，你绑架人家这么多女眷，还怪我阻挠了你？是什么让你如此理直气壮啊。

顾昭很想吐槽，但此刻不是时候。他大喝道：“颍川顾昭在此！若要李峻活命，便丢下兵器，束手就擒！”

众人一愣，俱各向他看来。

襄楷猛然回头，抬手之际，一道白光直奔李峻而来。

李峻骇然大叫道：“襄先生！”

顾昭心头一凛，苍岚刀裹挟着风雷之势悍然劈落，刀锋与白光相触的刹那，冰晶般的电芒轰然炸开。

蛛网状的蓝紫色电弧滋滋作响爬满刀身，顾昭的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筋肉不受控制地痉挛，血管在皮肤下疯狂跳动。

顾昭只觉刀柄滚烫，好似握住的是一根烧红的铁棍，一阵剧痛直窜天灵，恍惚间仿佛被泥头车撞了个正着。

他踉跄半步，山河劲瞬间发动，硬生生抵住反震，虎口撕裂的血珠顺着苍岚刀的刀镡滴落。

这襄楷，他是真想杀了李峻！

顾昭愕然，他本以为李峻才是主谋，但如今看起来，无论是许攸还是襄楷，似乎都完全没把这位李公子放在眼里。

一念及此，他当即手起一掌，将李峻击昏，然后左手拎起李峻，施展禹步中的星移斗转之法，眨眼便到了赵云身旁。

他把李峻往赵云身上一丢，沉声道：“子龙带他快走，这里交给某便是。”

赵云一怔，正要拒绝，却听顾昭说道：“此人知道此间所有秘密，事关重大，只能交给你。”

然后他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子龙你有救人buff，你办事，我放心。”

虽然后面一句让赵云满头雾水，但他也知道事情紧急。

当下便不推脱，接过李峻，顺势将其背在身上。手中长枪一展，向外杀去。

襄楷沉声喝道：“王豨，拦住他！”

一柄九环大刀带着风雷之声，应声袭来，正是那个一身短打的马贼。

顾昭长笑道：“来得好，让我试试你的身手。”长枪点出，已然接过了王豨的大刀。

赵云手中银枪化作漫天寒星，接连挑飞七八名敌兵。厮杀间隙还看了一眼顾昭，见他枪法精奇，不由暗赞一声好。

他虽然背着一个人，但身形却丝毫不慢。

手中银枪如霹雳横空，枪起处，三名护卫喉间同时绽开血花，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余下护卫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拦？个个假装呐喊，实则连连后退，刀枪举得老高却无一人敢上前送死。

王豨见状，丢下顾昭，上前拦住了赵云。

“一群废物！”襄楷见状大怒，喝道：“子远，还不出手么？”

只听身旁传来一声冷笑，襄楷转头看去，却见许攸不知何时，已将那把竹骨伞取在手中。

他撑着竹伞，伞面内侧突然迸发紫芒。

“紫微帝运岂会庇佑庸才？”

嘲讽的话音未落，紫芒忽然大盛，将他裹成了一道扭曲的虚影。

“竖子安敢！”

襄楷见许攸竟然不战而逃，面皮不由得剧烈抽动。

他眉间那枚古朴龟甲骤然亮起幽蓝光芒，在虚空中勾勒出北斗七星的玄奥轨迹。

“天璇锁筋，天玑锢骨！”

沙哑的咒言如同砂纸摩擦，空气中忽然浮现出数十道半透明锁链。

每根链条都由流转的阴阳二气凝成，细看竟有无数符文在气旋中明灭。

襄楷的道袍鼓胀如帆，龟甲上咔地绽开了蛛网般的裂纹。

顾昭眼角余光瞥见赵云的亮银枪骤然凝滞，原本如白虹贯日的枪尖距离王豨咽喉仅剩半寸，却似扎进了千年琥珀之中。

而他自身更觉不妙，四周空气突然重若山岳，连眼皮眨动都变得艰难异常。

整个肺叶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让他难以呼吸。

“老家伙要玩命！”

顾昭心中警铃大作。丹田内的山河劲如怒涛奔涌，足下禹步倏变，靴底在青砖上踏出深深涟漪。

这踏浪分海之术取大禹治水真意，右足刚猛如开山斧，左足绵长似导洪渠，两步交错间竟在阴阳锁链中撕开道缝隙。

“哦？”

襄楷眉头微皱，显然是没想到顾昭竟然还有能力打破他的桎梏。

“他……他竟然能破去咱们襄先生的法术？”

“你没听他说吗？颍川顾昭，就是那个洛水剑侠！张洪也是他杀的！”

坞堡内的守卫被赵云杀破了胆，只是见到被堡主奉为天人的襄楷亲自出手，故此尚不肯退去。

此刻见到襄楷的法术竟然也被顾昭破去，不由得战意全无。

赵云只觉得身周一松，长枪之上银光乍现，枪尖猛然刺入了王豨的咽喉。

襄楷怒极，眉心的龟甲彻底碎裂，鲜血顺着两条长眉蜿蜒而下，在他面容上勾勒出一缕缕血纹。

“小子无知，这疮痍社稷，倾颓至此，若无此阵逆天改命，又如何能重整山河？”

襄楷双臂大张，衣袍猎猎作响，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一丝悲悯。

他脚下大地开始龟裂，无数道昏黄的地脉之气滚滚涌出。

他十指如钩，竟从虚空中扯出斑驳的画卷虚影。

破碎的城墙、干涸的河道、败落的洛阳太学、绝望的路边饿殍。

随着他沙哑的嘶吼声，那些破碎的景象突然化作实质般的压力。

顾昭只觉得肩上陡然压下整个时代的重量，耳边仿佛响起万千黎民的哀叹。

地面开始塌陷，却不是下坠，而是像流沙般带着人沉向某个不可知的深渊。

襄楷七窍渗血，却依然维持着结印的姿势。那些地脉之气在他周身流转，隐约形成一条残缺的龙形。

“看见了吗？这就是如今的朝廷，这就是现在的汉室。”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苍凉。

“主上昏庸，朝廷暗弱。所以必须有人来承担这份罪孽。”

破碎的龙形发出无声的哀鸣，带着整个时代的悲怆向顾昭压来。

那不是单纯的杀招，而是一个王朝垂死前的最后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