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世少年（1927年冬）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北风卷着雪粒子往李云龙脖领里钻。他蹲在村口老槐树下，看着自家茅草屋的方向——两个挎盒子炮的团丁正拿枪托砸门，门板晃动的吱呀声隔着半里地都能听见。

“李老蔫！欠刘老爷的租子拖了三个月，今天再不交，拿你闺女抵债！“王保长扯着公鸭嗓，一脚踹翻晒在院里的苞米筐。黄澄澄的玉米粒滚进雪地里，李云龙他娘扑上去要捡，被团丁用钉了铁掌的棉鞋踩住手。

十三岁的李云龙攥紧柴刀，指甲掐进榆木刀把里。他记得上个月西头张寡妇家交不起租，十五岁的闺女被拖走时，哭喊声惊飞了满树的寒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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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屋里飘出草药味，李云龙他爹躺在炕上咳得撕心裂肺。三亩薄田去年遭了蝗灾，收成还不够买药钱。李云龙摸黑进山砍了半个月柴，肩膀磨得血肉模糊，换回的钱刚够抓三副汤药。

“云龙，把后院的柴垛遮严实......“爹的话被咳嗽打断，嘴角渗出血丝。娘拿袖子擦了擦，转身去舀缸底最后半碗苞米面。

院门突然被撞开，王保长带着团丁闯进来。李云龙抄起顶门杠横在爹娘跟前，柴刀别在后腰硌得生疼。

“哟，小兔崽子要造反啊？“团丁二狗子抡起枪托，李云龙闪身躲过，顶门杠顺势戳中对方肋巴骨。另一个团丁刚要拉枪栓，李云龙他娘突然扑上去抱住那人的腿：“云龙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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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刀砍进二狗子肩膀时，李云龙感觉刀刃卡在了骨缝里。热乎乎的血溅在脸上，他这才发现王保长已经吓瘫在门槛上。娘死死咬着团丁的手腕，爹挣扎着从炕上滚下来，抱住王保长的腿。

“往山里跑！“爹的喊声混着血沫子，“找红袄军......“

李云龙翻过东墙时，听见身后传来枪响。村口老槐树上的寒鸦扑棱棱飞起来，翅膀搅碎了惨白的月光。他深一脚浅一脚往黑松林里钻，怀里的窝头还带着娘的体温，腰间的柴刀滴着仇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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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李云龙蹲在破庙里烤火。庙墙上贴着通缉令，他的画像占了大半张纸，悬赏大洋写得明明白白。几个要饭的缩在墙角，说前日县里保安团围了李家村，李老蔫夫妇被吊在祠堂前的老槐树上。

火堆哔啵炸开颗火星子，李云龙用柴刀在地上刻字。刀刃在青砖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歪歪扭扭的“仇“字里填着烟灰，像条盘踞的毒蛇。庙外传来野狗的呜咽，他抓起半块冻硬的窝头，咬碎的冰碴子混着咸腥味——不知是泪还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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